这一世,她的病好得快,提前出院。今天是周日,大家都休息,刘子金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历经一场大病,华英婴儿肥的脸瘦下来,鹅蛋脸变成瓜子脸,的确良短袖衫的腰部空荡荡。站在大门门框内,如同病西施一样弱柳扶风,米厂收购员刘子金眼睛都看直了。 窄小、光线暗淡的客厅里,坐满了人,外婆王春兰、舅舅董坚强,米厂库房保管师傅兼媒人赵翠芳。 地上摆满花花绿绿的礼盒。 方形的餐桌上,铺上了扩大面积的圆桌面,上面已经摆好碗筷,和几碟菜。香煎刁子鱼、肉末茄子、豆豉虎皮椒、皮蛋拌豆腐和油炸藕夹。 厨房里,传来董翠芬的声音:“吃饭啦,吃饭啦!” 华俊端菜出来,盯着碗里浓油酱赤的红烧肉,成了斗鸡眼。 众人围坐过来。 刘子金滔滔不绝:“我爸以前是青城公安局的股长。干了很多年,领导问他,老刘,现在是和平年代,想不想去更重要的战线,为国家做贡献啊?我爸就选择了榕江米厂,这可是咱们榕江最好的单位。” “我爸以后退休,不叫退休,得叫离休。他拿的是红本本,享受离休干部待遇,医疗费全部报销,政府还会给我们家翻修一栋小楼……” 刘子金又在吹牛。离休的认定,是看当事人,是否在建国之前参加革命。刘子金的爸没有证据证明,所以,他的离休申请报告,一直到死,都没有批下来。 但是,王春兰听进去了,她的双眼,闪着贼亮的光,这是攀上了大领导! “刘干部,你能给我儿子,”她顿了顿,斜眼瞟了一下华英:“你能给我们家英子的舅舅安排个工作吗?” 刘子金想都没想,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王春兰乐呵,合不拢嘴,用筷子夹起排骨藕汤里的大棒骨,放入刘子金的碗中:“那麻烦你,给她舅舅安排一个干活不累,工资又高的工作。” 华英心中冷笑,被母亲长姐骄纵的董坚强,长得又白又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上辈子,他被刘子金塞入米厂,当搬运嫌累,做仓库保管,还监守自盗! 刘子金再拍胸脯:“英子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那必须的!” 王春兰、董翠芬、董坚强举起酒杯,向刘子金敬酒。刘子金站起身,众人情绪激昂,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华国庆和赵翠芳也不好独坐,起身举杯。七嘴八舌,吵吵嚷嚷,这场家宴,进入了高潮。 唯有华英华俊两人坐着不动。华英默默想心思,华俊埋头苦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糯糯的,牙齿咬开,鲜香冲鼻。 碗中剩下一层汪汪底油,红烧肉告罄。华俊的眼睛,盯向刘子金碗里的棒骨。 榕江人爱煨汤,排骨藕汤是年节餐桌的必备。 两只大棒骨,几块脊骨,放入大肚铫子中,煨到翻开花,再下莲藕块;小火慢炖,藕香肉烂,人间美味。 排骨藕汤的精髓,就在这个棒骨上。刘子金忙着吹牛,根本顾不得吃。 华俊抹了一把油嘴,轻抬屁股,探身伸手,将棒骨钳到自己碗中。他两手捏住骨头,嘴巴对准棒骨的缺口,用力一吸,像果冻一样的骨髓,便吸入了嘴里。 要是以前,看到华俊这个吃相,华英会忍不住要瞪他一眼。可是现在,瞥到这幅场景,她又好笑又心酸。 这就是那个好吃佬弟弟啊,为了吃,被老妈用扫帚追着撵打,也不改初心。 上了初中,他还只有1米2,到了16岁,突然窜到1米8,说不定,就是这个骨髓吸得好。 吸完骨髓,再把周遭的肉,扫荡一遍。他不动声色,垂下肩膀,将骨头丢在了地上。 这场中饭,一直吃了两个小时。 华英默默地钻入房间,睡了一个午觉,她还没有完全好透,头晕。 醒来,客人已走。华国庆和董翠芬扫地刷碗,收拾残局。 王春兰也休息好了,搬来卫生间里的塑料板凳,坐在礼物堆旁,指挥董坚强搬东西。 “哎呦,这是麦乳精,果然是高门大户,送这么高级的东西。”她的脸笑成了菊花:“翠芬,你捡到宝了,你这个女婿,是高干子弟,你们家大发了。” 地上,只剩下一网兜苹果,和几袋京果麻糖。大米、油和包装精美的纸盒,悉数被搬入小拖车。 王春兰每次来女儿家,都带着这个小拖车。国营企业的双职工,福利待遇好得很。 秋风扫落叶一般,吃的,用的,就像来打货,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华英眼瞅着小拖车,冷冷地说:“外婆,这些东西,你不能拉走!” 王春兰抬起脸,双眼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