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昭出手之时,就知道李通会想,陷阵军此刻的每一个动作,敌将都必须思考,哪怕自己是无意义的,这就是先手的优势。
当然,郝昭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李通亦心知肚明,他要想的是,陷阵军在此刻忽然发动攻击,敌将的意图何在,后续何在。
想吧,我也不一定要你分心,只要你想,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樊稠率领西凉铁骑来援,郝昭看见了,他手中有千里镜。虽然黑夜之间,看的不甚清晰,但大致的人数,是可以知晓的。
五百骑?兵力不多,足见樊稠在夜间作战,极为谨慎。那就够了,既然你谨慎,我就要通过攻击,找到更多的机会了。
李通将军此时的疑惑是,方才敌军器械队的那一阵散射,威力极大,倘若继续攻击,曹军的损失,会比现在还大。
敌将却没有选择这样做,为什么?他绝不会是,放过战机之辈。
心中的想法,并未影响李通的指挥,对敌军攻击的应对,他依旧表达的十分精准。另一个可能,器械队的散射,不能连续。
想法刚刚出现在脑海,就立刻被李通抛诸脑后,不管他想的是不是事实,有此想法,就已经很危险了。那会让他,有所松懈。
猜对方的想法,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郝昭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的散射,按时机,是打给西凉铁骑看的。
步军依靠厚阵,散射尚且能给地方带来杀伤,你想像一下骑军的阵型。尤其是在奔行之中,遭遇器械队打击的画面……
盾牌不及步军,骑军的目标更大,器械队的那种战术,像不像是为骑军专门准备的?至少在樊稠将军眼里,是这样。
只不过敌将手中,没有千里镜,他能看的清楚吗?郝昭会告诉你,看不清楚没关系,器械队的战术,是存在于樊稠心中的。
汉中一战,华雄和樊稠恰恰就是被飞熊军用种种战术,拖住了前进的脚步,其中器械队的散射之功,一定令他们印象深刻。
率领五百西凉铁骑前来,阵型看上去还比较松散,樊稠恰是在防备敌军的战术。那些飞石,打不中人,打中马,亦有伤害。
李通将军很累,身体上累,心也累。一边要应对陷阵无处不到的攻势,一边还要猜测下一步,他的负担,可谓沉重。
相较而言,郝昭就要轻松的多,他目下只要控制手中的器械队,步卒也好,骑军也罢,一个简单到指令,麾下便知其意。
比如司马率军在停下攻势之时,一直都在蓄力,所占的位置,也有利于下一步发动攻击,郝昭军令一下,立刻就能执行。
所有的攻击战术,平日里不知演练过多少次,按很多老兵平日里的玩笑话,抠细节?细节都被扣烂了,一切清清楚楚。
校尉为何在下达军令,停止攻击之后,率领器械队迅速靠近前阵?令李通将军纠结的问题,司马心里,却有明确的答案。
器械队的抵近攻击,威力会更为强大,且敌军骑军到了,距离战场越近,越能控制他们骑步之间的配合,一切都要靠距离。
接近到多少是最佳,军候一级的军官都清楚,八十步到一百步之间。在这个距离,器械队只要稳定,就是全军的中枢。
那么,停止攻击,就很好理解了。因为一旦器械队到位,步卒的重点,未必是攻击,首要的任务,就是保证器械队的安全。
充分发挥他们器械的优势与威力,当同袍将敌军阵型彻底破坏之时,再选择继续攻击还是防守,发挥战斗的最大效率。
每一个战术之中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衔接,都有理论形成的文字。最初的学习很简单,死记硬背,所有人都必须倒背如流。
和士卒的训练一样,军官要将之练熟到成为自己的本能,战场上一旦出现那个战机,下意识的就会执行起来,毫不拖延。
当所有的战术,你都烂熟于胸之时,对军令理解的就会更深。郝昭的军令,他们理解深刻之后,执行到位,自不必说。
军官理解到位,士卒心里也很明晰,说起来很简单。眼下,我们的性命,远远没有器械队重要,全部战死,都不能退后。
士卒的想法,会不会和叶欢的观点有些矛盾?将军常说的一句话是,老兵是宝,士卒是宝,再好的军械也比不上鲜活的生命。
将军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未有过例外。但你要当过定边军的士卒,经历过场场恶战,才能理解他们对军械的感情。
对器械营士卒而言,轰天炮,排云车等等,就是他们的命。兖州撤退之时,不得已损毁轰天炮,铁打的士卒,都挂着泪眼。
将军说,我的兵金贵,再好的器械也比不上。但在器械队,倘若牺牲几人,能保下轰天炮,会有无数的士卒抢着去做。
器械队如此,骑兵一样,弓手一般,步卒也无比珍惜自己的武器。
有了那些轰天炮,有了器械队的兄弟们,无论野战还是攻城,乃至任何战法,兄弟们牺牲的概率都会大降,不值得拼命吗?
这是感情上,战术上就更不用说了。当一个兵种成为战术核心之时,所有的士卒将校,都会主动为之服务,甚至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