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碧绿的暖风吹过大地,万物竞发、生机勃勃,河中冰面消融, 亦发出些极细微的裂响, 仿佛乍破的蝶蛹。
模糊不清的喁喁声,也顺着缠连的春风,自树梢间翩飞。
近日踏青游园的人甚多,但鲜少有人会走到这样偏僻幽静的深林里, 轻柔至极的窸窣声一响, 一黑一白的两道影子,就从曲折的羊肠小径上踏出。
“扶光, 卿卿,”黑衣人追在后面,连连告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
刘扶光懒得理他,半晌, 嗤笑道:“知错不改, 岂不是错上加错?”
晏欢见他总算肯赏脸开口, 心便大大地放下去了一半,不由心有余悸地嘟哝:“谁知道它是个空心的, 忒不经打……”
刘扶光长眉一扫,唬得他顿时不敢再说话。
除去心魔,为众生剪去一个大患, 却远不到休息的时候。六千年来, 诸世流毒甚多, 浊心天残的症状, 尸人的祸患,余下的四个锚点……无一不是晏欢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人着手修补。
时光无法倒流,损害已经造成,不过刘扶光秉持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信条。三千诸世生灭,修仙者又无惧岁月,早晚有一天,他们能将世界海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刘扶光呼出一口气,无奈望天。
奈何重新封正之后,晏欢不再掌管罪业恶孽,本性却仍然一团混沌,刘扶光说好,他便好;刘扶光说不好,他便不好。随心所欲,其作为大有古老神明的风范。
他们刚刚从第八个锚点出来,那世界的众生狂热追捧世俗财富,连带着星辰亦诞生出了自我意识,贪欲炽盛,本能地囤积一切它认为有价值的事物。他们赶到的时候,恰巧碰到世界灵智在那谋划计策,意图吞并其它世界的核心,并且在见到刘扶光之后,极力要迫他做自己的藏品之一。
晏欢自然大怒,完全不惯着对方,冲过去就将那灵智直接打爆了。不料它都是把东西藏进自己身体里的,一击之下,就像打破了一个快塞爆的扑满罐子,滔天的金沙喷涌而出,当中混合着无数珠玉财宝、珍稀灵物,不仅有活人活兽,甚至还有整座宫殿、楼阁、山水林园什么的,比灭世的大洪水还夸张。
解决锚点只用了几天,收拾残局倒用了整整几个月,刘扶光简直没话说。
“你知道,”斟酌再三,他决定坦白,“封正那日,我对天道做出过承诺。”
晏欢眨巴着九只眼睛,急忙追问:“承诺?什么承诺?”
他已经紧张起来,盖因他极其痛恨被天意摆布的感觉,不愿叫爱侣也落了把柄在其手中。
“我对它发了道心誓,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你,叫你把自己闯下的祸端一一收拾干净。”刘扶光叹气,“否则,你以为它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只怕心魔不动手,你便被劈死在那儿了,管你是不是十一龙君和人皇氏的子嗣呢。”
晏欢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就感动得眼泪涌上,水汪汪地望着刘扶光。
“扶光,你真好。”他抽抽搭搭地道,“我爱你,好爱你、好爱你,我最爱你了……”
几百箩筐的肉麻话,顿时滔滔不绝地倒在刘扶光身上,委实叫他不胜其扰。刘扶光浑身毛毛的发痒,很想用脚尖跳着赶路,把这些黏糊糊的情话从皮肤上抖索下去,但那样晏欢又要翻滚闹腾得更厉害,还是作罢了。
“……知道了。”最后,刘扶光嘴角抽搐,勉强应和了他。
这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了许多奇异斑斓的地方,在一个时间与空间的屏障都异常薄弱,频繁发生物体位移、活灵消失的世界,他曾和晏欢短暂逗留过几周,发现了一册古怪的玉简。
“奇了。”刘扶光读取玉简上的内容,先前看见这枚简书时,他只觉上面残余的气息十分玄妙,似乎来自异度时空,因此花钱将其买下,但用神识扫过,里面却并无什么功法秘籍,藏宝地图,而是话本般的章回小说。
晏欢为他煮茶,听见刘扶光说话,便问:“怎么了,上面说的是什么?”
“小故事。”刘扶光讶然道,“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些故事讲的,似乎并非于此世界海中。”
“哦?当真吗?”
刘扶光道:“里面记载着能够在宇宙中穿行的巨大飞船,一船便有一国大小。那里的人不会修行道法,但是可以在星辰中发起战争,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用巴掌大的……这上面说‘枪’,但那模样不过一块银铁——也能用这东西,将雷火掷于千里之外的细微物什上。”
晏欢皱眉:“瞎扯。”
刘扶光忍不住笑,这玉简仅容一人神识通过,更别提龙神那样庞然如海的意识,是以他只能给晏欢口述。
“还有呢,生活在地心岩浆里的巨马,上身却是人,你可见过?”他故意问,“半人半蛇的古神,你可见过?”
晏欢嘟哝:“我没见过那等异种。”
听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