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盗贼、猪倌、衣不蔽体的流民。祂的形貌不断变化,时而高贵,时而低贱,时而强大傲慢,时而弱小卑微。
然而,无论祂变成什么样,仙人总能准确无误地认出祂的身份。百相之神挫败不堪,祂想,也许事情需要换一种解决的方式,他要用残酷的暴力,挖掉仙人的眼睛和舌头,使他目不能视,口不得言。
一天傍晚,雾气慢慢降下地面,晚霞暗沉,螺旋状的云彩爬满了整个天空,像梦一样蜿蜒流动。
仙人坐在银杏树下,此时没有求见的信徒,只有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雾气中颤颤巍巍地走出。
“我不信你,”老者开门见山,“你不是我的神。”
仙人抬起眼睛,和善地看向他。
“啊,请别与我辩论。”仙人说,“你信谁,就走向谁的怀里,你谁都不信,亦有自己的双脚去丈量一生。”
老者目光更加阴沉,他直截了当地问:“你用了什么妖法诡术,让愚人着魔般的迷恋你?无论男女,皆对你敬爱有加,你不说话,金银财帛已像海潮一样滚到你脚下,而你住着破旧的神坛,既无华贵衣饰,更无恢宏金身。”
他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难为你的妖异媚术,”老者严厉道,“使这多的愚人都瞎了眼睛,蒙了心肠。”
仙人轻轻放下一片银杏叶。“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分别?”他问,“只要渴望温暖,期待被人所爱,就一定不能逃开我的掌心。人跟蛾子一样具有趋光性。”
他叹了口气:“我是至善。”
老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仙人说,“现在,我也想问你一个。”
百相之神以怒火和逼视回应。
仙人道:“你变化了许多形体,试图与我分出高低,其中不乏你自己的子民。你变成乞儿,变成丧子的农夫,变成穷困潦倒的寡妇,变成被神官酷吏欺辱的囚徒……你利用他们的痛苦,想要将我蒙骗。可是,你明明知道他们过去经受的一切,为何仍然无动于衷?”
百相之神定定地看着他,用一个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在替他们寻求我的爱吗?”百相大笑起来,“难道你是所求卑微的娼妓吗?成神的道路如此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你如此天真,或许正是因为你从未品尝过跌落尘土,沦落下贱的滋味。”
受了这样的羞辱,仙人不见恼怒,只是平静地沉思。
“我曾经跌落进世上最漫长,最黑暗的深渊,”他简短地点点头,“在那经受的一切痛苦,都可怕得让我心悸。它如此鲜活,以致就像发生在昨日。我没有一天忘却,尽管我非常想将它遗忘。”
“可能我的天真是不会被磨灭的,”他说,“可能会,但也不是现在。”
百相已经现出了庞然无比的神相,祂大声怒吼,按下和山海一样宽宏的手掌,意图将仙人压住。
“我会成神,”祂的声音在万事万物中回荡,“到了那时,我便不再是百相,我会是万相,亿万相,诸世每一个人都是我,我即为每一个人,不生不死,不化不灭,我要左手扼住轮回的咽喉,右手困死时间的脉搏。我要日月星辰,全为我发抖震颤!”
仙人若有所思:“也许在某种意义上,你比我更加天真。”
百相越发愤怒,祂大声怒号,发誓要用强横的暴力,使仙人下跪屈服。
“你是残缺的,”神明笃定地判断,“一个无心无身的至恶,更是虚假的。与我作对,你们自寻死路。”
仙人的白袍在翻滚的雾气中扭动,他跳下神坛,空中响起非常小,并且清脆的一声“啪”,他已经变成了一只纤细的白鹭,从百相之神的掌纹里飞走。
它乘着云雾,避开神祇粗如江河的手指,来到祂陡峭的手背,又越过那些山峦般深青,同时山峦般起伏的静脉。
白鹭飞向苍穹,它的翅膀拂开云雾,犹如一只乘风破浪的小小银船,在雪白的海水中时隐时现。百相之神急切地寻找它的身影,然而祂直插云霄的身影太过高大,它纤细的脖颈、细长的红脚,又是那么渺小。
白鹭巧妙地来到了百相之神的肩膀上,它飞向金身的耳朵,就像在飞越一片光滑如镜的平原,原野空无一物,唯有积年累月,榨干了无数信徒的黄金,寂寞地发着光芒。
它已经抵达了祂的耳朵边,就狡黠地站在一颗巨大无比,垂吊在耳坠的宝石上。
“我在这里。”它顽皮地说,白鹭优美地顾盼,发出小鸭子一样,嘎嘎呱呱的叫声,“你在找我吗?”
百相大声咆哮,祂拍向自己的耳朵,手掌带起海啸般的剧烈气浪,一万个雷霆炸响的耳光声过后,白鹭像一片柔软的柳叶,随着狂风晃晃悠悠,接着站在那颗巨大,但是遍布裂纹的宝石上。
“我还在这里!”它呱呱地偷笑,“你要是没有这么大,或许就能发现我了。”
神明怒不可遏,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