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行为已经结束,”他说,“对帝国的还没有。”
“你当日和他对峙的场面,有全程录像作为佐证,我以为,你会公布出去,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天渊说。
顾星桥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的复仇不讲程序正义,只为发泄个人的愤怒。我用血腥的酷刑逼供西塞尔,而他也屈服在我的怒火之下——严刑逼供的证词是否能够采信?他在重伤下亲口承认的真相,能否抵消他登基以来塑造的美好形象?”
“况且,即便我没有用血鹰的仪式折磨他,就获得了他对我的坦白……”抱着毛豆,顾星桥耸了耸肩,“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我把影像传遍每一颗星球,让所有人都看到西塞尔的真面目,看到他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疯子控制狂,我想,这对他的皇位造成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天渊的眸光闪烁,瞬间找到了那个答案:“那意味着,你与人类帝国宣传机器之间的较量。”
“没错。”顾星桥说,“为了抵抗我放出的负面形象,帝国的宣传部门可以在一夜之间放出大量无关紧要的冲击讯息,譬如战争动员、星系名人的劲爆八卦,甚至是关乎民生的重大政策,先代皇室的秘闻……然后再对不利于皇帝的消息围追堵截,甚至派出刺客去抹除异见者。”
“我已经远离政治中心很久了,人脉资源早被其他人瓜分干净,”青年感受着身体里那根人造的胸椎,心不在焉地道,“酒神星也只是帝国治下中比较特殊的一颗行星而已。它过去就饱受歧视,必须以血税去偿还对帝国的债务,难道一个皇帝本人受到报复,亲口吐露真相的视讯,就能扭转帝国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点,使他们自愿低头认错,为我和酒神星洗刷冤屈吗?”
“合乎逻辑。”天渊点点头,“你选择了损失最小的道路。”
停顿了一下,天渊再次开口:“所以,这说明你不愿意继续再和他纠缠。”
不知为何,顾星桥居然可以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一种愉快的轻松。
“嗯……?”顾星桥迟疑片刻,“算是吧。我砍断他的两条胳膊,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并且他再也不能影响到我,这就够了。剩下的,就是要怎么处理酒神星的事。”
天渊发出咕哝的小声音,直率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你又在高兴什么。
顾星桥摇摇头,羊皮纸的质地柔韧,不会团起来揉皱,撕毁它也要花大力气。他迟疑一下,还是卷起来,放到了一边。
·
【当我看着你,波洛赫,我的嘴唇
发不出声音,
我的舌头凝固,一阵温暖的火
突然间从我的皮肤上面溜过,
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我的耳朵
被噪声填塞,
我浑身流汗,全身都在颤栗,
我变得苍白,比草叶还要无力,
好像我几乎就要断了呼吸,
在垂死之际。】
情诗的口吻已经愈来愈强烈,像一个溺湖的人全力咳吐会令肺部灼烧剧痛的残水,透过它,几乎能使人在字里行间的笔划里,幻视到无处不在的痴迷眼神、乱热气息。
顾星桥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战争,除了消极顽抗,他竟想不出第二个应对的方法。
毛豆叼着磨牙棒,从斜坡下横冲直闯地跑上来,乐不可支地把湿乎乎的磨牙棒往家长的拖鞋上一扔,想让人类和它玩“你丢我捡”的游戏。
顾星桥的思绪被猝然打断,他低头撸狗,狗也哼哧哈哧,试图转着圈地咬他的手。昨天晚上,战舰上出了点不安分的动静,顾星桥半夜都被突然的巨响惊醒,打雷地震一样的动静,毛豆倒是睡得死沉,耳朵都没甩一下。
天渊紧随其后,专注地、深深地看着他。
“你来了?”顾星桥问,现在他养成了习惯,绝口不提情诗的事,就当自己没收到,也没看到,冷处理,“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
对他一向有问必答的天渊,居然没有立刻吭声,好一会,才邀功一样地说:“跟我来吧,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顾星桥不明所以,领着狗,他们很快到了平时放毛豆撒欢的生态圈树林。狗一见到熟悉的地盘,马上亢奋地在人怀里激烈扭动,顾星桥只好把它放下去,任由它四处撒欢地乱窜。
其实几大生态圈内部,不乏一些极具危险性的动植物,但毛·顾星桥专属·胖狗·豆,身为天渊亲手从基因室抱出的活物,又与顾星桥同吃同住同睡,实则在战舰上有着皇长子一样的尊贵地位,享生态圈霸主津贴,拥有天渊给洗脚、天渊给做狗粮、天渊给擦眼角擦口水、天渊帮忙带着遛弯等高贵特权。因此,这里没什么可以威胁到小金毛的存在。
顾星桥乘着代步车,天渊用外骨骼如履平地的飞速前进。
“你刚才问我,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天渊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