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说“你娘那是又累又苦,没个盼头儿心里魔怔了,上来脾气根本分不清是孩子还是仇人,哎,就是苦了丫头你。你也别总记着怨恨什么,再怨恨你也不能变到小时候去,你也不能打回骂回自己亲娘,看到她受苦你也还是心疼的”。
是的,看到老娘七老八十瘦得可怜还给哥哥嫂子们干活儿,她心疼。
但是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干的事儿,不要随便干涉别人。
就好像闺女不听她的,非要嫁给许诗华受苦受气她也不能多管。
老娘给哥哥们干活儿,她也不多管,即便心疼也忍着,不去看不多想。
想明白,她就再也不怪谁了。
其
实她早就不怪老娘了,只是自小养成个不亲近人的性子,对谁都不会甜言蜜语,说不出热乎乎亲热热的话来。
她不善于表达感情,和儿子闺女们也如此,只要他们各自都好就行,她不需要和谁特别亲近。
可现在她突然想让老娘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为了老娘还是为了自己,把老太太留在身边,过去那些痛苦、怨怼、不满就会慢慢地一点点被抚平。
好像被暴风雨吹倒的庄稼,看着一塌糊涂,随着大雨过去秋天到来,庄稼还是长成了。
虽然庄稼杆儿是弯的、矮的,却依然开花结果留下了种子。
以前她以为自己是被暴风雨吹倒的庄稼,现在觉得老娘才是被大雨狂风冰雹严冬糟蹋过的庄稼。
幸好老太太很坚强,即便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她还活着,给儿女们重新亲近她的机会。
要是她早早地累死了,那即便自己想通了,想孝顺也没那个机会了。
那就会留下没有办法恢复的伤疤,心里总有个洞,是她想要却一直没有得到的母女感情。
方姥娘摸到闺女床边,摸着方荻花头发湿漉漉的,嘟囔道:“打小儿就火力壮怕热,一把年纪还这样。”
她拿过蒲扇坐在床边开始给方荻花扇风。
方荻花不敢发出任何动静,鼻子堵塞就张开嘴巴呼吸,结果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姝醒过来,就发现方姥娘坐在病床上,正戴着眼镜神采奕奕地看识字画本呢。
都说老人觉少,年纪大了更睡不着,瞅瞅人家老太太,虽然觉少可人家质量高啊。
方姥娘拿着画本,踮着小脚跟林姝邀功,“我学会五个字了,没忘。”
林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夸道:“姥儿,那你可太棒了!记性真好!只要你坚持认字按时吃药,就会和以前似的记性更好。”
人是可以被洗脑的,能被往坏处洗脑就能被往好处洗脑,每天夸她记性好,她的记性就会越来越好。
果然方姥娘倍有成就感,也觉得自己好像脑袋清醒很多,没以前那么昏沉沉的,也不像以前那么健忘,昨天学的字现在还认识呢。
嗯,那得按时吃药,坚持认字。
三人又多住了两天,方荻花和林姝的体检结果出来都没有大问题,方荻花要注意避免过度搬运重物,因为腰椎有一定程度磨损。
等给方姥娘配上假牙和盒式助听器,她们就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属院。
“林姝?”门外有个女人叫她。
林姝正在装自己的牙刷牙膏,闻言扭头看向门口,“哪位?”
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她双手插在大褂衣兜里,模样娟秀神情却很冷傲,眼神不善地盯着林姝。
林姝有些纳闷,不认识,怎么还对她有敌意呢?
这几天她在病房里老实呆着教姥儿识字,可没功夫出去得罪人。
上一次林母和方荻花住院,她们还住多人病房,这一次陈
燕明直接给安排单人病房。
除了盛大夫和陈护士等跟她们检查有关的人,林姝都没额外认识。
没有盼盼那个小社牛在身边,林姝的社交并不广泛,毕竟她前世就信奉无效社交不如休息,朋友在精不在多,宁愿用空余时间看书做衣服也不愿意出去参加没意义的社交。
这一次住院就更是如此,没什么额外交际。
这个凶巴巴的护士什么意思?
那人却认认真真地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一台人形CT机一样让人不舒服。
那漂亮护士盯着林姝足足看了两分钟,最后撇嘴,轻嗤一声,嘟囔道:“不过如此。”
说完转身蹬蹬走了。
林姝莫名其妙,这人有病吧。
方荻花:“谁呀?咋不进来说话?”
林姝:“不认识,不知道什么人,凶巴巴地瞪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方荻花:“甭搭理她。”
方荻花把东西都打包好,她拎着,让林姝背着自己书包扶着姥儿就行。
这边门口就有公交车,还有人力三轮和柴油蹦蹦,她们也不麻烦陈燕明,决定三人坐蹦蹦回去。
知道她们要出院,盛大夫和小陈护士一起赶过来送她们。
经过几天相处,他们已经很熟悉,尤其年轻爱美的小陈护士,已经知道林姝给文工团做衣服,也定了一套夏装,林姝给设计的衬衣配裙装阔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