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琉璃珠落在桌面上,立刻顺着轨道运行,碰到其他的圆珠,有的加速直行,有的拐上岔路,有的弹跳之后,反而减速。
整个大桌面上,所有珠子咕噜噜滚动的声音,都出现了新的变化。
范仲淹定睛一看,这才看出来,这张大桌子上所划下来的轨道,似乎都是象征人体的经脉。
不过好像是把人体经脉拆解,平面化之后的模样,所以跟立体状态的经脉,有很大不同。
如果追根溯源,就会发现那些珠子运行的轨迹,恰似是有两批人在运行功法。
手脚都是不动,只凭功力相争,若一方逊色,就会有圆珠粉碎、崩出局外,或轨迹受损。
另一边,欧阳春也弹出了一枚圆珠,叮叮叮轻响碰撞声中,局面又有改观。
范仲淹毕竟是修净土仙的路子,对人的经脉功力运行,了解其实不算深刻。
但他就算单纯看这些珠子碰撞交锋,也能体会到一种竞赛争锋的乐趣,渐渐看入了迷。
不知多久,他才惊醒过来,奇道:“所以,你今天就是在找人一起练武?”
“还不算吧,这只是游戏。”
苏寒山笑了笑。
找人一起练武,当然是越多越好玩,成千上万,也只能算个开端。要是仅仅局限于这么一个院子,算得了什么乐趣?
只是,对于这个世界,万物与生俱来,伴随无形魔头的现象,他了解的还不够深刻。
因此最近,他还只是处在自己练练武的状态,没到将不同体系互证改动,大肆传播结伴的时候。
欧阳春和花神公主所知的东西,都比黑头陀等人多得多。
苏寒山跟这夫妻俩交流之后,获益匪浅,将所有新收获,都按照自己惯用的风格,进行冲击性的检验,以金丹为枢纽,不断监测推敲,梳理结果。
范仲淹刚见面的时候,看到苏寒山身上,那些魔王面孔换来换去,魔气蒸腾,背影狂嚣扭曲,就是这个原故。
现在范仲淹看不见了,也不是因为苏寒山不练了,而是因为范仲淹自己收敛了感知。
假如范仲淹多看两眼,又会很容易看到苏寒山身边,那些魔王面具乱飘的场景。
还真别说,如果看习惯了,瞧着那些魔王面具,彼此碰撞吞噬,破碎分化的样子,似乎也跟桌面上的游戏,有种共通的趣味。
只是更凶暴,更激烈,更须缜密的调度。
“虽说武道修行,本就是以诱魔破魔为根本宗旨,但似你这样,鲸吸海吞、聚魔成相、狂乱厮杀,没有一点虚与委蛇,刺探互诱,也显得太凶险了些。”
范仲淹忍不住问道,“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道佛儒兵俗妖等各家,不知道这是哪一脉的功法?”
苏寒山说道:“我这是道家正宗玄功,养生延寿的上上品保养之法。”
虽然说,玄阴真经,本身就是在大楚那边,都近乎邪道了。
虽然苏寒山,还往里面塞了各个世界的体系,自己硬改,从“万夫填海令”的枝条上,长出了“玄阴魔王粉碎法”这朵新花。
但毕竟他一身功法,以纯阳为根基,光论纯阳功,总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养生正宗嘛。
按照他的感知,自己的真身,可能就最近这两三天,快要到来了。
把玄阴魔王粉碎法推敲完整,到时候,如果真身一到,直接就能修成降魔武道真髓,那才爽快。
范仲淹呵呵一笑,转而聊起太湖的事情。
苏寒山却没有回答,手上扣了一枚琉璃珠,扭头看向院外,若有所思。
十几里外的山顶上,卧佛昆仑僧忽然止步。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郭长达问道:“师父,怎么了?”
昆仑僧看着远处那座院落,说道:“你们追查的那个跛子,就是住在这儿?”
郭长达肯定道:“不会错,他在江淮这两年,有几个住得比较久的地方,我们刚才不是带师父一起去看过了吗?”
“就是要全走一遍,借那些乡民心中的印象和他残留的气息,作为指引,应该就是这边。”
卧佛昆仑僧那张大圆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睛眯得更细了一些,轻声细语。
“刚才在那个院落的方向,有人感应到了我们的存在。”
郭长达闻言一惊:“我毫无察觉!隔了这么远,我们又都收敛了气息,竟然还被感知,那人莫非是已经度过了水火二灾的仙家?!”
“应该不是,是他的修行法别有玄妙,那片院落,也另有奥妙。”
卧佛昆仑僧回了一句,手上拨动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念的经文难以辨别,如同蚊虫嗡嗡之声。
整个山头包括山下平地,都因为他的经文,有了异样的动静。
隐藏在那些树林洞穴之间的蛇鼠蚂蚁,爬出了自己窝,地底下的蚯蚓虫子,也纷纷朝着地表拱动,连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知了,都爬了出来。
所有长了翅膀的虫子,全部振翅飞起,低空盘旋,乍一看,好像是整个山头各处,冒起了一条条摇摆不定的细长烟气。
可是在山下那片平地,在整个院落,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一点虫子爬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