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义阳公主迈着疲倦的步履,又拖又挪咬牙走到别院的卧房内。
宣城公主正在灯下看书,李钦载亲手编撰的数学教材虽然简单,但对宣城公主来说仍然像天书一般深奥难懂。
她只能从最基础的九九歌背起,然后努力辨认那些形状古怪的数字。
李先生说,数学是改变世界的基础,它是工具,但它也是很复杂的工具,要想得心应手地使用它,首先必须掌握它。
宣城公主很听话,李先生让她做什么,她毫不犹豫地做。
曾经一脚踏入鬼门关,是李先生奋力将她拽了回来,曾经被关在深宫樊笼,是李先生打开了牢门,将她放飞,从此不再被死亡威胁。
李先生不仅仅是先生,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恩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金科玉律。
义阳推开门,见宣城凑在油灯下费力地看着书,义阳叹了口气,上前用一把剪子将灯芯已经烧得焦黑的部分剪掉,然后将灯芯拉长了一些,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
宣城放下书,打量着义阳:“阿姐,你为何如此疲累的样子?”
义阳嘴角露出了笑容:“我又拜了一位师父,他能教我习武。今日拜师后,师父命我蹲了很久的马步,腿都快断掉了。”
宣城吃了一惊:“阿姐为何要习武?”
义阳揉着她的头,轻叹道:“我想保护你,想保护自己,阿妹,我已受不了一生被人扼住喉咙。”
宣城呆怔半晌,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起来:“阿姐,我也要习武!”
义阳笑了:“不必,以后我来保护你,你好好跟着先生求学,先生对你我有大恩,你要将先生的学问全学会,然后传承下去。”
“先生本事学问通天,我想,传承学问应该是他最想做却一时无法做到的事,阿妹,你要帮他,报答他。”
宣城似懂非懂地点头:“阿姐,你习武会不会很苦很累?”
义阳叹道:“来到这个庄子,就不要再把自己当公主了,再苦再累都是为了自己强大,虽累亦不悔。”
轻轻捧起宣城的小脸,义阳认真地道:“我们已经活过来了,以后也要继续活下去,人世虽苦,我们也要用尽全力走到最后,给自己一个交代。”
宣城懵懂地看着她,然后用力点头。
…………
今日学堂是最后一天上课,明日起要放几天的小长假。
长假是李钦载决定的,明日便是秋收了,整个庄子都得忙起来。
而这群纨绔子弟和国子监的书呆子们也不能闲着,在李钦载面前,他们没有身份可言,明日全都要下地帮庄户们干活。
每年秋收农忙之时,连朝堂都要放半个月的休沐长假,家里有封地有食邑的朝臣都要赶回去主持秋收,这群小混账凭啥岁月静好?
站在课室内,李钦载用鼻孔俯视小混账们。
久未上课,昨日李钦载随堂做了个小考,结果惨不忍睹。
学子们似乎也知道今日不会好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忐忑地等待李先生刻薄歹毒的讥讽。
李钦载扫视一圈,然后叹气:“孔夫子用尽一生教出了三千弟子七十二圣,而我,面对堂下诸位四十来人,却由衷感到无可奈何……”
“你们四十多人,哪怕随便出一个稍微争气点的,我教你们学问多少也能有几分动力。”
李钦载无奈中带着几丝费解:“平日见你们活蹦乱跳的,吃饭至少三大碗,说话有条有理,走路知道绕着坑走,下雨也知道往屋子里跑,按理说应该都不是傻子啊,为何如此简单的学问却都学不会呢?”
李钦载狐疑地打量众人,眼神却格外令人受伤,嘴上说着他们不是傻子,可眼神却分明在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傻子。
两位公主也坐在课室里,见李钦载说得如此刻薄,她们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先生门下求学……如此卑微的吗?
“今日再给你们上一天课,明日都给我老老实实下地干活去,秋收是大事,你们最好老实点,有什么苦活累活自己主动上,没准期末考评我还能说几句好话,若敢糟蹋庄户的粮食,浸了盐水的鞭子等着你们。”
李钦载目光一扫,指着许自然道:“你,没错,说的就是你,尤其要警告你,敢糟蹋粮食,下场你知道。”
许自然哭丧着脸道:“先生,弟子早已痛改前非,如今走路都不敢靠近田埂,一靠近就腿软,心跳加快,手脚无力,我大抵是病了……”
李钦载冷冷道:“你大抵是见到地里的癞蛤蟆,以为遇到爱情了。”
继续上了半个时辰的课,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李钦载特意走到两位公主面前,询问她们是否有难懂之处。
义阳公主倒是很正常,该不会的她一定不会,来庄子才短短两日,她仍处于努力辨认数字中。
宣城公主却着实给了李钦载一个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