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轻胧，冀州城尚未开市，天色蒙蒙亮，街上空无一人。

唐府。

一个茶盏被狠狠砸到地上，碎片四处崩溅，早早起来打扫的家仆们听得屋内动静，加快脚步往府中另一处去，不敢靠近正房半步。

屋内，唐玄知狠狠瞪着已经将脸上涂抹的东西洗下来的容问青。

多日不见，她瘦了很多，脸色也没有从前好看，看上去像是大病一场。

“所以你根本没有离开冀州？”唐玄知冷笑道，“你骗我。”

容问青安静地坐在一旁，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她双目通红，眼底满是失望，“你当真希望我离开这里回京城？”

“你我早就说好的，和离之后，再无关系。”唐玄知极力隐忍心中翻涌的怒意，“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容问青看他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我被别人抓走这么久，再见到我，你竟然只字不提，甚至也不过问？”

“有意义吗？”唐玄知反问她，“若你离开京城，会有这些事发生吗？笙笙将你救回去，若是被萧翊风知道了，她会面对什么你有考虑过吗？”

容问青睁大双目，眼泪挂在她的长睫上摇摇欲坠，唐玄知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哽咽，“所以自始至终，你担心的只有笙笙，丝毫不在意我的死活。”

唐玄知背着光，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转过身去，不想看容问青。

“我与笙笙相遇，并不是我刻意为之，我也不知道怎会在那个地方遇见她。”容问青凝视他的背影，“早知你这般厌我，我又何苦撑着一口气回来见你？”

她的心口疼极了，不亚于当初看到那封和离书时带给她的痛苦。

先前她确实想着回京城，临了却突然不舍，当晚去了酒楼买醉，她醉得厉害。再醒来时，她已经被关到了那个小黑屋中。

就连是谁将她带走的，她都不知晓。

期间她被抓去放血数次，她一度认为自己要死了，心中对唐玄知的执念却越来越深，盼着有一日能活着出去，再见他一面。

谁知真的实现了心愿，对方对她的态度没有关切，没有自责，只有无尽的嫌恶与不耐。

一瞬间，心如死灰。

唐玄知听若未闻，大步上前用力将门拉开，门板弹到墙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容问青被吓了一跳。

此时的唐玄知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狰狞，原先温润清朗的他不知何时变成了这样。

唐玄知侧过头，嗓音里蕴着寒意，“既然你不想走，就暂且留下，待你身子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容问青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地步了吗？唐玄知甚至冒着会被丞相和三皇子追责的风险也要与她撇清关系。

她的目光移到那个被摔碎的茶盏上，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全是破碎的。

这间房子透着冷意，全部来源于方才和她说话的那个男人。

容问青瘫坐在凳子上，却发现眼睛干涩，此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权贵压迫之下，当真没有任何情意可言吗？哪怕她待他好，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容问青此时也不明白当初的执意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她捂住心口，满脸苦涩，若是重来一次，她还会义无反顾嫁给唐玄知吗？

旭日初升，姜云笙早早就起来洗漱。

今日是书院放假的第一天，她就要见到师傅了，心中的欢喜都写在脸上。

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上次没有在白云寺见到夏神医，她打算今日再去看看，若是还是没有在那处，那师傅一定会在其他地方与她相见。

夏神医从不食言。

姜云笙收拾好东西，背了一个大包袱，都是她很早就备好的。

有给夏神医的新衣裳，鞋子，还有很多好吃的。

早市一开，她就要出门。

萧翊风正在前院活动身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何时回来？”

姜云笙没有理他，留给他一个欢快的背影。

萧翊风：“......”

不到片刻又见她慌里慌张地跑回来。

萧翊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坐到石桌旁，撑着侧脸，神情慵懒，“怎的？又不去了？”

姜云笙跑回房中，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换上百川书院的院服。

师傅希望她能在书院好好学习，去了书院就没有再见面，师傅还没有见过她穿院服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