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带着叶天卉过去坐渡轮,其实只是不大的船,约莫能容纳二十多人,一张票也才几l港币,江凌枫交钱买了两张票,带着叶天卉上船。
因为便宜,一切就格外简陋,从码头过去甲板,只搭了水淋淋的木板,眼看着要糟腐的样子,看上去很不结实。
江凌枫自己先跳过去,之后牵了叶天卉的手过去。
船舱内部是暗红色木质的座位,上方都贴着繁体的广告,舱内虽然并不算大,但这个时刻人较少,除了他们两个,只有一对白人夫妇并两三个年轻学生,所以倒是显得空旷自在。
两个人坐了靠窗的座位,可以远眺港湾风景,海风出来,带来湿咸的气息。
叶天卉笑看着那远处,远处隐隐可以见
到深圳的楼房,应该是低矮的吊脚楼,就那么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中。
她笑道:“这么看,其实也不算,很短的距离,但我却游了很久。”
江凌枫微侧首,看向叶天卉。
秋日微凉的海风吹起她的鬓发,一缕细软的发丝轻扑打在她白净的脸颊上,让那脸颊透出一些红晕来。
她让他想起年幼时看到的桃子。
走了很远的路,饥渴之中看到路边的桃园,那桃子已经熟了,透着一抹粉红,仿佛轻轻一咬就能出汁。
只是他不能吃罢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趾间的泥巴,到底迈开步离开了。
后来那桃子一直在他梦里,香味萦绕了许多年。
他收回目光,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一个人,其实怎么都能活吧。”
叶天卉:“为了吃饱饭。”
她轻笑了下,道:“我上辈子临死前挨了很久的饿,只想着这辈子吃点好的,谁曾想投胎技术不行,从生下来还是挨饿,就没吃过什么好的,我才不管什么世道正义,更不管谁是谁非,我只要挣钱,只要吃香喝辣,我还要享尽世间富贵!”
她说的是实话,然而江凌枫显然并不会当真,只以为她说笑。
江凌枫抿唇,笑着,用很低的声音说:“那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进入叶家,成了叶家的女儿,再也不愁富贵了。”
叶天卉看着维多利亚港湾上空飞过的海燕,笑道:“看起来是不用愁了,但我又不太满足,我总觉得一切都犹如空中楼阁,我不喜欢别人施舍我,就像猪圈里的猪,一辈子只盯着食槽,靠着主人的施舍过日子,那样还是会担心,担心下一顿别人不给了,我就没得吃了。”
江凌枫便懂了。
她进入叶家,成了千金大小姐,但她并不甘心当一个豪门的棋子,更不甘心被长辈当成联姻的工具嫁人,她是想在这豪门拼杀出来一些势力,想掌控财富。
这世间女子,若她这般的倒是少见。
不过想想倒是也能懂,有多少铮铮男子在这片水域的波涛狂浪之中丧了性命,更不要说她一年轻女子。
她能跨越怒海过来香江,又在后面难民的混乱中独善其身,甚至还有余力曾经帮扶了自己阿婆和妹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是寻常人。
他还清楚记得那一晚,众人呼朋唤友,彼此照拂着搭建临时房屋,把铺盖放开来,安置老人孩子,开始安顿奔忙。
她却起身,毫无留恋,亦不曾有什么指望的样子,转身就走。
江凌枫一直觉得自己性情孤僻,但她好像比自己还孤。
孤冷之中又有几l分人间气。
他良久没造声,最后终究低声道:“你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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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卉告别了江凌枫时,天已经不早了。
这时节正好赶上那些上班族下班高峰期,华灯初上间,巴士车站人群拥挤,那计程车喇叭一直闪。
叶天卉想起又要回去叶家,面对那些人,难免有些不快。
斗志昂扬是一回事,但一进门是非关系就是八卦阵,总归不喜。
是以如今和江凌枫这么说话,自由自在的坦诚,她倒是有些留恋,甚至想着,若不是自己非要进入叶家,靠着自己看赛马赢些钱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江凌枫陪着她等巴士时,却是低声告诉她道:“我生来贫寒,并不懂那些豪门是非,但是偶尔也听人说起一些事,想着那大户人家虽在一个屋檐下,但只怕心面不一,彼此倾轧也是有的。你初来乍到,这日子并不自在。”
他略顿了顿,眼睛看着她,道:“有什么事,你说一声,我别无长才,但有一身力气,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做。”
叶天卉听着,道:“谢谢。”
她伸出手,轻握了下江凌枫的手,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是我来香江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若遇到难处,定会找你商量。”
说话间,叶天卉要做的巴士到了,她松开了江凌枫的手:“我上车了,你早些回家吧,不然白白让你阿婆挂心。”
江凌枫颔首:“好。”
他嘴上这么说,不过脚下却没动,他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上车,看着那巴士走远了。
之后,他抬起手,低头看了看她握过的手。
他知道她是不拘小节的女子,且心中一片澄澈,对他断然无半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