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襦裙,绾起长发,插了两根寻常样式的簪子,一副温婉模样。
可沈裕却仿佛没什么忌讳,穿着墨色的袍子,衬得他尚在病中脸色的愈发苍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容锦总觉着,他的眼神要比寻常更冷淡。
不像是探亲,倒像是……讨债?
容锦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从别院到伯爵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途中,沈裕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容锦看出他心情实在不好,更不会出声打扰,就这样安静地等了一路。
直到马车停下,成英低声回禀了句,沈裕才终于睁开眼。
他并没立时下车,看向
欲言又止的容锦:“你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容锦已经习惯于沈裕总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奴婢思来想去,还是斗胆问一句,这回您想让奴婢如何应对呢?”
从前对着明安郡主,容锦很清楚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
可这回却是一头雾水,生怕自己一个疏忽给演砸了,叫沈裕原就不妙的心情雪上加霜。
沈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你平时那般就够了。”
容锦愈发茫然地看了回去。
“当个听话的小哑巴。”沈裕眼中有些许笑意掠过,像是水面泛起涟漪,但转瞬即逝,随即平静下来。
容锦一愣,总觉着这话仿佛带了点打趣的意味。
但她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跟上沈裕,在他下车时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虽说沈裕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但容锦朝夕相伴,对他的身体情况再了解不过,知道这不过是他一贯强装出来的罢了。
他这个人,极不喜在外人面前示弱,就算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下去。
面前的伯爵府极为气派,整座府邸足足占了大半条街,朱漆正门上高悬着太|祖皇帝御笔亲题的匾额,龙飞凤舞,气势十足。
容锦一见这架势,想起从前逃出的黎王府,加快脚步跟紧了沈裕。
沈裕位极人臣,但常住的别院与他身份并不相称。
那是当年沈夫人留下的宅院,伺候的人大半也都是阮家旧仆,与伯爵府这样的世家大族相比,可以说是松散了。
如今踏入伯爵府,容锦愈发觉着像回了黎王后宅,规矩森严,说话声音大些都是错,稍有不慎便会遭罚。
沈裕在伯爵府住的是父亲留下的西府跨院,并不常到这边,他这回回来,未曾提前知会过,以至于府中仆从见着他的反应也都如出一辙——
先是诧异,随后忙不迭地行礼问安。
容锦跟在沈裕身后,一路看过来,从众人那恭敬却微妙的态度中,窥见了沈裕与伯爵府的疏离。
沈裕常居别院的确是有原因的。
此处虽姓沈,但并不是他的家。
而就算不回头看,容锦也能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异样视线。
沈裕在外养了个外室的事情曾传得沸沸扬扬,如今领了个女人回来,她的身份不难猜,背后必然少不了指指点点。
容锦偏过头去看沈裕,只见他目不斜视,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怎样的情形都不能叫他动容。
也是,沈裕若会被风言风语左右,当初就不会冒大不韪将她带回别院,自毁多年清名。
容锦定了定神,抛去心中杂念。
等她将一章佛经默背完,心思安静下来,也终于随着沈裕到了沈老爷子住的别院。
别院在府邸东北方,与别处相较,此处显得僻静了些。
院中洒扫的老仆见着沈裕,满是难以置信,回过神后甚至没顾得上行礼,便进屋通传去了。
容锦大致扫了眼,忍不住想,若非是沈老爷子真的想清净,那么庆平伯对自己这位老父亲怕是有些怠慢。
“公子快请,”老仆再出来时,才终于想起行礼,“老伯爷盼了许久,终于将您给等来了。”
屋中的陈设比预想中的好上不少,总不似院中那般萧条,只是未开窗,内室显得有些昏暗。
而这其中,又仿佛混着股腐朽的味道。
哪怕角落的香炉一直燃着,浓重的檀香味盈满了整个屋子,也依旧遮掩不去。
等看清病榻上的沈老爷子,容锦意识到,这是身体衰败、回天乏术的征兆。
沈老爷子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也不知究竟染了什么病,已经快瘦脱了形,叫人看着只觉心惊。他眯着眼,看清沈裕后,枯瘦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意,那双浑浊的眼也仿佛也因此添了三分光彩。
沈裕也没料到竟到这般地步,忍不住皱眉道:“没叫太医来看吗?”
“我这个年纪,不中用了。”沈老爷子无力地摆了摆手,仿佛说一句话就得喘口气,“也别同你伯父计较,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看向沈裕身侧的容锦,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看中的那个?”
容锦被看得有些无措,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沈裕。
沈裕惜字如金道:“是。”
沈老爷子又叹了口气,仿佛为此事发了不少愁,缓了缓才又说道:“从前我拦着你爹,如今不拦你……”
“你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