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高考结束,等到2014年6月8日的下午五点,走出英语考场的第一分钟,我们就在一起。
夏莓抬眼,看着墙上的时钟。
眼眶一热。
她颤声答:“我是他女朋友。”
刚刚高考完,她身上还穿着校服,警察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登记册递给她:“填个信息。”
夏莓填好,看着另一个警察进去通传。
她握紧拳头,心跳跳得很快,然后忽然想起来,自己头发乱糟糟地盘着,这一年多来她都没有打扮的心思。
夏莓很快跑到门玻璃前,扯掉皮筋,对着玻璃将一头及腰长发放下,又摘掉眼镜,放进口袋。
她强撑着对着玻璃提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下一刻,警察回来说:“他拒绝探视了。”
夏莓愣住:“……什么?”
“他不想见。”
她愣在原地,似是放弃了挣扎,坠入一层深似一层的大海,放任自己沉到那片密不透光的黑暗中。
她用力闭了闭眼,轻声问:“那你能给我带句话吗?”
“你写下来吧,可以写信。”
“好。”
夏莓将那一捧教科书放到一旁,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
哥,我在北京等你。
*
外面天很热。
树木郁郁葱葱,梧桐树树荫下很凉快,有老人躺在树荫下的躺椅,手拿蒲扇,带起一阵阵的风,也有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的白衬衫少年,叮铃叮铃,车铃清脆。
夏莓蹲在监狱门口,头深深地埋进臂弯。
眼泪成串,掉个没完。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
在最初程清焰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到后来温媛媛告诉她,庞屏死了,她几乎可以确定。
可她就是固执地不肯接受,害怕接受。
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在夏振宁的话中,她接受了另一个说法,
那就是程清焰不告而别是不要她了,才会一声不吭地去北京。
夏莓接受这个说法。
逃避一般,用这个说法去掩盖内心的猜测。
她宁愿,程清焰是真的不喜欢她了,是真的因为庞屏的事而嫌她脏。
是真的,只是,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所以才不告而别。
至少这样,他依旧在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
依旧,逆风而上、前途无量。
她的少年。
明明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少年。
明明应该苦尽甘来,意气风发,一生顺遂。
可他为什么要为那种人浪费自己的青春和才华。
可他为什么要为那种人断送自己的大好未来。
“程清焰……”她哽咽着,眼泪从掌根、指缝淌出来,语无伦次,“我跟你说过的啊,我跟你说过的啊!”
她无能为力地跺脚,气愤又委屈,“我不要他死刑了,我不要他死刑,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精疲力尽地跪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都砸在地面,蚂蚁都绕着湿痕走。
“你不是跟我约定了,2014年的夏天,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的吗?是你答应的,你会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疯子。
警察出来想扶起她,她也沉着身子不肯动,或许是根本没力气动。
夏莓蜷缩在角落,哭到最后,她开始道歉:“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不该任性那天晚上出来找你,我不该在你面前哭,我不该不守在你身边……”
“哥,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求你了……哥,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你不要不见我……”
……
那天后来,夏莓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第二天,她就发了一场高烧。
浑身滚烫,人半梦半醒。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梦境中,时光仿佛倒流,她又回到了12年12月21日的凌晨,程清焰背着她在街头狂奔,后来遇到庞屏。
那次她昏迷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在梦中,她却清楚地看到。
穿着单衣的少年背对着那群人跪在地上,将她护在怀里,牢牢抱紧她
末日交替时分。
世界混沌。
黑压压的电线在头顶纵横交错,短路的破瓦灯滋滋响,忽明忽暗。
棍子一刻不停地打在他背上。
少年黑色单衣后布满了脚印和棍子印记,疼得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都湿透,鲜血还挂在嘴角。
狼狈落魄,至极。
夏莓在昏迷中一直在流泪,枕头湿透。
夏振宁以为她是因为高考失误了才哭,怕问了又让她伤心,便没多问。
那段时间夏莓实在浑浑噩噩,连高考查分的时间都彻底忘记,直到班主任兴冲冲地给她打电话过来。
678分。
全校第28名。
三年来,她考得最好的一次。
夏莓报了北外的王牌专业,德语。
7月份,她收到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