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目光晦暗不明,他走到宿棚的帘子门口,微微伸手撩开帘子,望向外面。
“今天,那个孟青章还没回来?”
“他这些天都在堤坝上督工。”
“督工?”陈县令放下帘子,冷笑一声。“你带两个人,晚上……”
随从微微颔首,随后转身出了棚子。
里村,直到下午时分,莫文景让人熬了整整三大桶药。几乎每个病患都喝下了一碗,有的很快开始退热。
所有大夫也喝了一碗,离若舟坐在远处的林子里。
这一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林间有细微光影落下,她抬起手,光影从五指间落到少女脸上。
原来,这里的黄昏如此好看。只不过这些天无心赏景,直到此刻才抬头看天。
“你一办完事就回来了?”离若舟转头,迎上了初九炽热的目光。他正盯着她,毫不掩饰地认真瞭望。
四目相对,离若舟嘴角划过一丝狡黠,她往另一个方向靠了靠,两人几乎并肩。
初九点头,也抬头看林间的落日。
脸上的红晕并未因为抬头而得到掩饰,反而更红了。
没想到他的脸皮比自己还薄,离若舟再次勾唇,大方地看着他。
“好看吗?”
初九点头,依然不敢落回目光。
“我是问,我好看吗?”
初九的肩微微一抖,眸色终于落下来。他浅浅颔首,动作有些木讷。
离若舟笑了,她觉得初九这个反应很可爱。
在自己的记忆里,她长得并不丑。而如今这张小乞丐的脸,也很是精致明媚。只可惜,时不时会长出额上这个疤。
这么一想,她不由抚上了太阳穴。
远处草丛里传来一阵嘈杂,离若舟下意识看过去,约莫几十步远的地方隐隐有个人影蹲在那里。
她变了脸色,缓缓起身。
那个地方,是大夫们倒药渣的空地。这些时日的药渣,都是往那里倒的。
她迈着轻微的步子走近,原来是他。
“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王大夫猛的一声坐在地上。
他回头,对上了少女面无表情的脸。
“离……离……”离了半天,王大夫抓着满手的药渣,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自从断腿后,他见着离若舟都绕着走,这些日子从不敢搭言。
“你捡这些药渣做什么?”
离若舟的脸色并不臭,但看在王大夫的眼里,他已然离死不远了。
“我捡、我没……”王大夫慌忙将手里的东西丢掉,还慌里慌张地擦了擦手。
那是治疗发热病症的药渣,离若舟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一步一步来到王大夫身边,本就蹲麻了的王大夫此刻想起身,却双腿发软。
难道,今天要折在这里?
王大夫觉得自己很冤,若是不听霍老的,来查看什么药渣,或许就不会碰到这个煞星。
一张写满了字的方子递到王大夫面前,他瞪大眼睛抬头。
“想要这个方子找我就是,大可不必来刨药渣?”离若舟见王大夫迟迟不接,将方子扔到他怀里。
王大夫都惊了。
这可是治疗疫病的绝密方子,她就这么给自己了?
今日离若舟写下方子时,霍老和一众弥安城的大夫都不在,只有莫大夫看过那个方子。后来,所有大夫都熬药照顾病人去了,弥安城的大夫们有些心急。
作为治疗疫病的大夫,病患都治好了,他们还不知道方子是什么。霍老便让王大夫去打听打听。
王大夫自是不敢找离若舟的,索性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给我?”王大夫依然不可置信。
离若舟白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那双腿上。
忽然,离若舟蹲下身,伸出手。吓得王大夫往后挪了好几步。
咔咔几声,王大夫甚至没看清离若舟双手捏住了他哪根腿骨,仰头便尖叫起来。
“啊,杀人了,杀人了!”眼泪顺着那张老脸流下,哭得是荡气回肠,喊得更是撕心裂肺。
“安静点,站起来。”离若舟平静地看着他。
王大夫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后知后觉抬了抬腿。咦?不疼了?
他支撑着起身。似乎能用劲了?还能好好走路?
这双腿,恢复如初了?
虽然他自己是大夫,可之前双腿被离若舟打算,几个大夫给他定了板子。可伤筋动骨至少得两三月,王大夫已经做好了躺几个月的准备。
结果,这丫头三两下就给他治好了?
这离大夫好像还真有几下子,连霍老也比不上。他就这么在心里给霍老定了性。
望着离若舟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