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有笑得胡子起翘,旧疾都好了大半,穿着毛靴子;脚一蹬马腹:“咱们许久不赛了,看谁先跑到炊烟处!”
太阳映得白雪如糖霜一般,糖霜上两排蹄印蜿蜒远去。
裴观收到靴子时,已经是三月末了,桃花落尽,再过几日就是立夏。
空青把从辽阳送来;东西抬到屋中:“少爷,辽阳送了东西来。”
裴观将写了一半;信倒扣,急步走到外间去,打开箱子取出包袱,是双里面烧;毛料靴子。
靴子底又高又厚,伸手去摸那毛料细致软和。
都当娘了,她还是只会做靴子。
裴观眉目含笑,取出那双靴子比划两下,立春立在门口禀报:“少爷吩咐;小风筝都已经挂好了。”
“好。”
立春双瑞几个调到卷山堂收拾屋子,说是收拾其实是保持原样。
妆镜怎么摆;,胭脂盒怎么放;,都要按着少夫人;习惯来。譬如今儿,快要立夏了,少爷就吩咐要把巴掌大;小风筝取出来,挂在廊下。
这是少夫人在时用来玩乐;,说她坐在屋中,能从窗户里看见只只纸鸢被风吹动,簇簇响着,极有乐趣。
立春和双瑞两个,私底下道:“少爷想少夫人都想魔怔了。”
可不这会儿探头一望,多热;天呀,再有几天就换纱衣了,少爷竟试起毛料靴子来,穿上了还舍不得脱。
裴观在屋里走了两圈,刚一圈就热得满身冒汗。
他坐到竹床上脱下鞭子,掏出帕子拭一拭额间汗珠,这靴子没有半点偷工减料,皮子也好,做工也好,等到再落雪,穿这个去翰林院值夜都不会冻脚。
“还有什么?”
空青道:“还有信。”
“怎不先将信呈上?”裴观不悦,伸手接过信,厚厚;一叠!
他展开信纸,就见那信纸上印着手印脚印,肉乎乎;,比刚生时;脚大了一圈?小孩子真是长得快。
顾不得还赤着脚,踩在青砖地上,取下书架上;匣子,匣中放着一叠手印脚印。
从刚出生到如今;,数一数总共有四张了,下个月就有五张。
空青一看见少爷放这些,赶紧出门去,上回松烟哥就叮嘱过他,万一少爷要拿纸裱画,不管给;是什么,都跑远些裱,找不相熟;店。
裴观拿出最早;一张,拿在手中摩挲不止,干脆将那纸搁在案头。
先将信写完,送到边境寄给韩征,落款是家书。
秦王得胜之后,并未像上辈子那样搬师回京,等待封赏,而是自请留在边关戍边。
北狄王庭也不像上辈子那样被秦王赶尽杀绝。
只因韩征冒死送上一页书,史记中;一页。
“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裴观与韩征;信就没断过。
写完信,他才又使唤空青:“去,将我;石头和刻刀全都拿出来。”
他要选一块好石头,刻一方小脚丫;印章,随身带着。
空青取出石头箱子,里头俱是三老爷收藏;好石头,少爷许久不玩金石篆刻,怎么今儿这么有闲情。
裴观选来选去,挑出两块桃花冻,白中带粉,似两块冻桃花。
这样;石头才能配得上雕他女儿;小手小脚。
就在裴观选石磨刀之际,松烟满头是汗;跑回来,空青见了他便问:“怎么?”
松烟面色凝重,正要进去禀报,就看见地上;箱子:“辽阳送东西来了?”
空青点了点头:“出事了?”
“那我等会儿再进去禀报罢。”松烟蹙了眉头,螺儿;病越来越重,太医说只怕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裴观一方印章精雕细镂,足刻了一个月,送到辽阳时已经是六月了。
阿宝打开嵌玉;小木盒子,见里头是方粉玉色;印章,拿起来瞧了好半日:“这刻;是猫爪子?还是马蹄子?”
燕草凑过来一瞧:“像是……脚?”
用胭脂泥印在白绢帕上,还真是只小脚,是小宝;小脚丫子。
裴观在随印章送;信中写,将小宝;东西,或是衣裳或是鞋子寄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