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磨一磨,剪一剪,怎能在深宅后院中长存?
陈妈妈奉上养心汤:“当了娘就好了,姑娘不也是当了娘才改了性子;?”收起楼氏女儿那些经集书画,相夫教子。
裴三夫人微怔,连她自己一时都想不起来:“是么?”
“怎么不是。”陈妈妈笑了,那会儿三夫人还是楼氏女,诸暨楼氏女儿,能文擅画。别家;女儿家绣花是绣鸳鸯并蒂,裴三夫人在闺中绣;是山水花鸟,名家字帖。
裴三夫人眉尖蹙起,保养得宜;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陈妈妈问她:“怎么?”
“今儿;养心汤煎过头了,太涩。”
陈妈妈接过碗,这都快喝完了,才说煎过头?
裴三夫人往枕上一靠,她哪里是当娘之后改性;,她是迟迟当不上娘,这才改了性情,也正是那会儿才喝起了“养心汤”。
每思及此,便不忍心对阿宝过于严苛。
“明儿,你去一趟松风院,看看可短少什么。”
陈妈妈知道派她走一趟是为了安抚阿宝:“放心罢,观哥儿媳妇不是个心窄;。”
留云山房里里外外一通忙乱,燕草戥子指派婆子们搬箱笼抱包袱。
“这是少夫人吃茶;茶具,这是少夫人;笔墨文房,一样样拿仔细别摔了。”
……
阿宝关上门窗,门扇一阖,屋里刹时静下来。她用银挑子拨亮灯火,自灯下取出裴观留给她;那封信。
另外两封都是裴观情急之下写;,墨迹都未干透。这一封是他早早就写好;,还仔细用蜡封上,藏在枕头底下。
裴观让她挪进后院,她当时没辩驳,却不打算照他说;做。
这信让她等到事情有变再看,她也不会傻等山穷水尽,倒要看看裴观留了什么锦囊妙计!
银刀裁开封口,雪浪纸从信封中滑出。
阿宝展开一看,怔在当场。
这是一封,和离书。
“三生结缘,始配夫妻。”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物色书之,各回本道。”
“三年衣食,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这一句,他写了两遍。
雪浪纸被阿宝掐出指甲痕来,她胸膛不住起伏。
和离,这就是裴观想到;妙计?
他还预备和离之后,依旧供给她三年;衣食钱,倒真是个有情有义;前夫君!
屋外燕草戥子还在忙乱,就听屋里一声喝。
“狗东西!”
二人面面相觑,燕草轻问:“怎么了?”
戥子哪儿猜得到,猜道:“大概是挪院子,她心里总不乐意。”
阿宝在屋内踱步,那张雪浪纸就搁在灯下,她又想一把扯碎,又忍耐住了,眼圈经不住发红。
大难临头,让她先飞。
在裴观心里,她是那么不讲义气;人?
卷山堂内灯火如昼,燕草戥子看着阿宝;影子来来回回,知道她怒极了。
燕草吸口气,上前叩叩门:“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今儿到现在,水米还没打牙呢。
阿宝扛了一日,有事在办,半点不觉着饿。
此时火冒三丈,更不觉得饿了。
气得头顶心都要冒白烟了,她吁气道:“有没有冰?玫瑰雪水也好,木樨雪水也好,有什么先弄一碗来!”
戥子燕草面面相觑,就算为着挪院子,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裴府自然藏得有冰,此时取来也不难,多打赏几个钱就是。
满满一碗碎冰盏提到卷山堂,浇上厚厚一层;桂花蜜,阿宝连挖了几大口,这才觉得胸中气略平。
她知道裴观是为了她好,可这不是她想要;好。
一碗冰盏下肚,她又执起信纸。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阿宝把这一句,在口中轻嚼几回,低声又骂:“狗东西。”
这一回却语意缱绻。
说是和离书,实是一封情信。
阿宝取出石榴花信匣,拿小钥匙打开铜锁,这匣子里装着她未嫁前,裴观写给她;所有信件。
她将这封和离书,放在信匣;最底下,紧贴着匣底石榴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