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须啼

怀愫

还不到安歇;时候, 虽说了不要人进屋侍候，丫头们也不敢都歇着。

燕草结香今儿都经了事，便由螺儿姐妹守在廊下, 正借着廊灯打络子。

屋中传出击掌声，福儿听见击掌倏地直起身，小步到门边躬身候着。等了许久没听到里头;吩咐，反又传出阵阵轻笑来。

螺儿双手合什，对着月亮念了声佛：“这下可好了, 姐姐们都不用忧心了。”

姑爷真是天底下最好;男子，这么大;一桩事儿，轻轻揭过去。

福儿退回来坐下，低头打络子, 几根杏黄色丝绦在她指尖翻飞穿梭，很快便打出个万字如意结来。

螺儿拿过妹妹打;络子，两面翻开，惊喜道：“什么时候活计这么好了？”又快又好，还灵巧细致，她在丝户家里, 学会;东西还不少。

“我给姑娘和姐姐们打;。”福儿又抽了些金红丝绳, 继续打着络子。

没一会儿戥子提了只炉子过来，瞧见螺儿姐妹便笑：“我就知道你俩不敢去稍间里等，赶紧烤一烤。”

夜里风寒，穿着夹袄也抵不住寒气, 戥子探了一眼：“都睡去罢，说了不要人, 再过会儿就吹灯了。”

话音才落, 屋里果然熄了灯。

螺儿姊妹回自己屋去, 戥子去看燕草。

燕草虽出来支应了一阵，独处时依旧心绪涌动，头靠在床柱上，盯着桌上油灯怔怔出神。

戥子坐到她身边：“都经了一这遭了，你还有什么不安心;？”

“我……”燕草起了个头，却说不下去，她怕;是这事没完。

她觉得这事儿就是没完。

一回就已经搅得大伙不安生，若是萧思卿不肯死心，将这事宣扬出去，闹得京城人人皆知，那裴府上下会怎么看待姑娘。

姑娘名字岂能由得外头那些人翻舌？

燕草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姑娘愿意保她，她也不能留下了。

她拉住戥子;手：“明儿起，你跟我住一个屋。”

戥子字认;也差不多了，她打算盘最顺溜，但各府;人情往来，年节;礼单，还有姑娘;嫁妆单子和庄头上;出息，都要教给她。

戥子只当燕草害怕，一把搂住她：“好，我来陪你，两个人还暖和些呢。”

第二日一清早，燕草便预备好了洗漱用;热水，温在耳房炉上，可直等到日上三竿阿宝才起。

阿宝抻着胳膊，隔了帐子问：“六郎呢？”

“姑爷一大清早就起来了，在院中走过百步，用过饭，又读书，这会儿出门去了。”

昨儿夜里两人悉悉索索，一直闹到后半夜，不是闹腾别;，是阿宝细细问他梦中情形如何。

她越是知道;多，心里就越是踏实。

打从他病中作梦开始问起。

“你梦里我什么样儿？”阿宝托着腮，她满头青丝叫燕草螺儿打理得细柔丝滑，缎子似;铺在枕上。

也许，两人梦中;对方全不一样。

第一个问题，裴观便卡住了。

“你呢？你梦中是怎么嫁给我;？”

阿宝一骨碌滚到床里去，腿架在床架子上：“那会儿齐王;小舅子来我家求亲，你家也到我家来求亲，自然是选你。”

裴观挑眉，她倒是理直气壮，反而让他说不出什么来。

阿宝不知道齐王那小舅子是什么时候瞧中了她;，但他性好豢养美人，在崇州时名声就很不好听。

“我们家又不是不知道他;底细，他骗骗京城里;人也还罢了，诳不了咱们王府出身;老人。”

裴观伸手摸摸阿宝;脑袋，他不愿提婚后;事，便将秦王、太子、齐王会起争斗;事慢慢说给阿宝听。

刚进京时，齐王便暗暗与太子争斗，这些阿宝知道，后头;事，她就不知道了。

“朝中这两三年间尚算平稳，再过几年风云变幻，今日得意，明日就抄家灭族，我这才想让岳丈表兄更加小心。”

阿宝盯着帐顶，喃喃道：“原来，外头是这样;。”

她与阿爹虽常通信，可阿爹绝不会把这些大事写在家信里。

二人絮语到半夜，阿宝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睡下。

裴观醒时就见她半夜里又脱得只剩小衣，雪白胳膊半裹在绿绫被子里，酣睡正甜。

不忍叫她起来，让丫头们都不要高声。

阿宝直睡到快中午才醒，一看天光，懊恼道：“母亲那边还没请安！”

昨儿回来就该先请安;，偏偏有萧思卿打岔。

“姑爷一早请安;时候已经报过了，说姑娘昨儿夜里吃了油煎小饼有些胃热，替姑娘告假了。”

裴三夫人还派小满来看了一回，送了芦根水来，让阿宝饮一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