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
贾荞嘴角微扬了一下,不愧是官职虽不高,但权责极重的巡盐御史。
贾荞道:“或许表姑没和您说,我读书识字最开始是表姑教授的。”
林如海只看着他,这正是他愿意一试,将黛玉托付给一个小孩子的原因之一。
林如海是个读书人,以己度人,相信老师对于学生的重量。
贾荞道:“我和您一样都希望表姑能过得好,所以怕您过分乐观的判断了表姑的生活环境,实话同您说,我在荣国府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晚辈,除了陪表姑说说话,送她一些小东西小吃食外,做不了什么,尤其是表姑的婚姻大事。”
贾荞坦然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反而更叫林如海放心。
他现在虽小,可总有长大的一天。
要紧的是人品。
贾荞道:“只有您才能真正的护住表姑。”
这话说得林如海心中悲戚,用力闭了闭眼,叹气道:“我的身子我知道,我已,时日无多,这一时半刻,我去哪里给她定一桩万全亲事?”
纵然找到了,没有娘家撑腰,以后的日子也难熬。
林如海看着贾荞又叹了口气。
贾荞道:“虽然都说娶妻娶贤,但‘贤’字如何评断?史书上多少年少贤明的君王老年昏庸了?说到底,娶‘贤’不过是个说辞,娶的是女方的家世背景,以及嫁妆银钱。”
林如海正觉得他说得太过悲观深沉了,就听贾荞道:“姑公家家风清正,不知道为了这些俗物,能闹出多少不堪之事。”
林如海想他或有什么苦楚,便没多问,只心中对贾府的评价又添了几分晦暗。
贾荞接着道:“姑公的家业自然是要留给表姑做嫁妆的,但是如何留到表姑手里,姑公可有想过?我实话同姑公说,咱们府里外头看着还行,但内里早已是进的少出的多,逼得我母亲在外头用公中的银子放债来填平亏空。”
林如海愕然道:“你们府里的老爷、大老爷呢?”
贾荞只摇头,“府里还有几代攒下来的积蓄,轻易用不尽。”
林如海愕然而恍然。
难怪荞哥儿年纪小小,心思重成这样。
接着又愁苦起来,林家已没有甚亲支嫡派,黛玉又还年幼,除了贾家,还能托付到哪一处。
贾荞道:“侄孙子说这些,不是想让姑公烦心,只是侄孙子有一个主意,怕姑公不允。”
林如海只道:“你说。”
贾荞道:“姑公急召表姑回来,除了想见表姑外,或许也想着将表姑连带着林家的家产统统托付给咱们府里,我想求姑公收我母亲为义女,将一部分银钱添到我母亲的嫁妆里。”
贾荞说完,留神看着林如海的神色,他的神色甚是平静,却也看不出心思。
贾荞接着道:“不是侄孙子贪图姑公的银钱,只是想为表姑留一个双保险,这样纵使哪一边有不妥,表姑也还有另一边的保障,而之所以要添进我母亲的嫁妆里,是因为‘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除了母亲的嫁妆,我和父亲都不能替表姑保住这份银钱。而求姑公收我母亲为义女,则是为了名正言顺,不叫府里同我母亲、同表姑生出什么嫌隙来。”
“若姑公允了,还有一件也请姑公务必答应。”
“你说。”
贾荞道:“请姑公务必将留有银钱在我母亲嫁妆里的事儿告知表姑。”
这个请求叫林如海意外极了,“为何?”
他原以为他会说,这样让他更放心银子都会花用在黛玉身上云云。
不想他嘴角抿笑道:“表姑心思敏感,知道花的是自家的银钱,心里就能自在多了。”
林如海一时百感交集,平息了好一会儿,方问:“你觉得多少银子合适?”
贾荞抿嘴笑道:“府里虽说亏空,但但凡有宴会宴请,面儿上都是半点不差的,我听我母亲说,府里每位姑娘出嫁都有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加之府里头吃穿都不花钱,所以我想着姑公再给表姑添五千两嫁妆就好了。”
林如海哭笑不得,不过区区五千两银子,他竟和自己铺垫了这么许多,到底还是孩子。
“你有心了,天也晚了,明儿同你母亲一起来看我。”
贾荞知他是应了,答应一声,告退下去。
回到客院,贾琏和凤姐儿都还没睡,凤姐儿想问什么,碍于贾琏在场不好明说。
贾琏却有几分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模样。
“你姑公可还好?”
贾荞笑回道:“我回来的时候看着还好,说谢谢父亲母亲对表姑的照顾,有意收母亲为义女。”
贾琏意外的看向他,又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已绽开满面的笑容,“你姑公怎么和你说的?”
贾荞笑回道:“姑公让母亲明儿和我一起去看他。”
贾琏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收起什么义女来了?”
贾荞笑回道:“许是见母亲把府里管得妥当,想要母亲多照顾教导表姑。”
“行吧。”贾琏兴致缺缺。
次日一早,贾琏又被林府的管家请了去,凤姐儿见他走了,忙使人叫了贾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