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尚杂志社工作的化妆师就像准备考公的临时员工,其实心里都想拿现在的工作当跳板,但又不能透露出来,一旦说走了嘴,领导就觉得这人终归是要走的,既然留不住那干脆也就不用费心培养,于是直接边缘化放着不理。 是以,怎么借着当前的环境锻炼个人能力,又怎么在这个基础上自然地扩建人脉,都是沈珍珍这样的化妆师必须要掌握的学问。 离开杂志社单干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最典型的就是南希,直接找好下家,让明星团队和公司提解约,两边都和和气气的,以后也还能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其实那次拍摄的妆面主设本是沈珍珍,只是她当时太拼太肝,在此之前已经有两天没合眼,天公不作美,恰好在关键节骨眼上病倒了,于是南希直接顶上救场,沿用了她已经敲定的设计理念定了最终妆。 这种东西,只要框架出来了,属于化妆师有手就能行,而且很多时候所谓的“出圈爆款”,一是时运,看艺人背后的公司怎么营销炒作,二是取巧,有时候明星的某个角度配某个妆就是臻帅绝美,其他地方都很一般,但一张图已经足够让粉丝和路人被惊艳,于是就这么机缘巧合地火了。 南希就这么顶着沈珍珍的成果搭上了那个艺人,和平解约,之后又几次辗转,顺利单干。 相比之下显得沈珍珍十分凄惨,她仿佛陷入了死循环,越肝,杂志社越不想让她走,可不肝,又没办法接触到更多的圈内人。 就这么永无出头之日。 “她能有个屁的人生理想!” 南希的骂声犹言在耳,沈珍珍疲惫地走出电梯,脚跟被高跟鞋磨得通红,一瘸一拐地向马路边走。 她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自己的确没什么理想。 忙着挣钱,一直挣一直挣,挣到最后好像也没得到什么,就像刚才故意用模棱两可的话让南希误会自己找到了秦绝当下家,但细究起来,这种“占了上风”也不过是一时痛快罢了。 唉——社畜啊。 沈珍珍坐上网约车,靠在椅背不想动。 她觉得这种事挺正常,人在社会不就是比来比去,争个嘴快,争个地位、工资什么的,再看看不如自己的人心里爽一爽,找点优越感。 真让南希和她地位调换,她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呛两声。 大家都是烂人,谁也没比谁好哪去,还装什么呀。平时装得不够多么? 手机嗡嗡震动着,沈珍珍拿起一看,“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里又弹出熟悉的消息。 【爸】:[语音消息]珍珍,你也二十九了,三十不好找对象 【爸】:[语音消息]你大姨老同学家的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就大了三岁,体制内工作,是个小官,挣得不少也还稳定,你看看呢? 【爸】:[资料][照片][聊天记录] 【爸】:[语音消息]家里钱够多了,不用总打钱,我跟你妈没有太花钱的地方,你就给自己多操点心 【爸】:[语言消息]你那个圈子乱呐,也不好找对象,还是回来多相亲多看看,自家人介绍的不用担心,多相几个总有看上眼的 “……” 沈珍珍忍着没有在司机面前崩溃地呻吟一声,只是再次吐了口气,退出飞讯群聊窗口。 是,时尚圈不好找对象,条件好的都去勾搭模特了,去年有个还算来电的没想到是个海王,交往了没两个月就分了。 再说了,她事业还没着落呢,找什么对象。 相亲的那几个要不就说“你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样不好”,要不就说“你别这么挣钱了你一个女人一直忙工作让我很不舒服”,再不然就是“我不介意你在外招摇了这么多年但结婚之后我觉得你应该在家里带孩子喂奶”,我可去你的吧。 老娘就要搞钱! 沈珍珍想起来就生气,一生气更累了,翻了翻白眼百无聊赖地打开朋友圈刷起动态。 她大拇指划着划着,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她大学时关系最亲密的一个室友发的朋友圈。她结婚了,婚纱照拍得很美,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沈珍珍不认识,但他们相拥的那张照片看起来很幸福。 沈珍珍点了个赞,下意识点开室友的头像想要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地发个表情包问她“你这小妮子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到了好男人!”或是“好哇你都结婚了竟然不第一个告诉我我要闹啦!”,然后她的手再次顿住了。 聊天框里,她们最后一次互发消息的时间记录是一年前。 沈珍珍盯着这个页面盯了好久。 她想起来了,因为毕业后大家各分东西,城市不一样,工作也大相径庭,有了新的同事新的伙伴,也渐渐失去了和对方的共同话题,就这样忙碌着自己的事,过着各自的人生。 “小姐?小姐,到咯。” 司机的声音把沈珍珍拉回现实。 她有点慌乱地点头道了声谢,拿起精致的名牌手包下了车,回到住所。 “…………” 沈珍珍把自己砸进单人床,仰着头看天花板,呆呆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表妹沈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