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圆圆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来。 乔屿无暇顾及她的反应,在吐出那两个字后就已经跪着向前把崩溃的潘婧抱在了怀里。 她能感觉到她抖得剧烈,像整个人赤身裸体地掉进了冰窟窿那样,已经是痉挛的程度。 乔屿加大了力道,用力地抱紧潘婧,然后用与她情绪相同的黑灰色嗓音在这个可怜的女孩耳畔低吟。 她本来没想用这种方式——音波的引导效果很好,控制性却也更强,容易让意志涣散的人不顾一切地依赖她。 细碎而压抑的低声吟唱让潘婧渐渐安静了下来,那是一种让她为之共鸣的旋律,充满了绝望和麻木的丧气,缓慢地吸走人的灵魂。 潘婧的眼睛慢慢失去焦点,虚虚地落在前方,整个人宛若一具艳尸。 紧接着,仅仅是听着就已传播出窒息感的乐音有了变化,从最深重的漆黑开始极其缓慢地变亮,黑色、黑灰色、灰色、浅灰色…… 潘婧恍惚地被这股怪诞诡异的吟唱牵引着,只觉自己躺在阴暗潮湿的小舟中,本要驶向河心溺亡,却无端被人操纵着向彼岸游去。 乔屿浓得像墨一般仿佛向外散发着黑气的眼睛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琥珀色,同路灯一样昏黄。 她一点点松开潘婧,一只手捧起她的侧脸,四目相对。 “潘婧,潘婧。”乔屿低柔地唤着,“我是谁?” 宛如恶魔私语,潘婧的眼神缓缓聚焦在她脸上,好半晌才用微弱的气音回答: “桥……桥……” 闵圆圆看着这副近乎催眠的奇异场面满脸错愕,过了一会儿,错愕又隐隐转变成敬畏。 乔屿闭着眼向前探去,额头抵在潘婧的额前: “张。” 只是一个姓氏的发音,潘婧就立刻条件反射地哆嗦起来。 乔屿的掌心贴上她起了层层鸡皮疙瘩的小臂,继续呢喃道: “你想他怎么样?” “……”潘婧茫然地眨着眼睛,身体抖动的幅度与思考和回忆起的内容成正比。 “不、”她颤着声音说,“不想,不怎么样,我不、不要……” 闵圆圆下意识就急得想说话,然后立刻回想起了乔屿先前的气势,抖了抖,闭上了嘴。 “是吗。”乔屿轻轻说着,“好,没关系的。” 她重复着:“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潘婧的眼泪又滑下来。 闵圆圆用力咬着嘴唇,她是真心为潘婧的选择感到难过。 但并不是每个受害者都像她一样充满了斗志和不屈,能充分享受复仇成功的快感。 有的人不行,就是不行。 她们受了伤之后只想赶快躲开、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最好彻底把这件事忘在记忆的角落,锁进小盒子里再也不打开。 她们不在乎作恶者有什么样的报应有什么样的结局,只想远离与这次伤害有关的一切,名字不要提,事情不要提,所有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在这个世上,人不是一定要勇敢的。 我就是不想面对,我就是没那么坚强——那,又怎么样呢? 不可以吗? 这又有什么错呢? 闵圆圆的反应并没有被指摘的理由,她的做法理性且冷静,直指重点,但她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作为受害者的潘婧必须坚强。 自欺欺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假装受到的伤害和恶心的犯案者都不存在,这是潘婧在崩溃中唯一能做的。 每个人的自救方式都不同。 不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教别人,去鼓励她们站起来——因为她们所选择的所走的,说不定就已经是最适合自己的、仅存的一条路了。 闵圆圆又不是潘婧,她怎么会了解她全部的心情、知道她所有的顾虑呢? 乔屿的大拇指轻轻擦去潘婧脸上的眼泪。 “没事了。”她关切地看着她,“婧婧,我们回家好吗?你一定很累了,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好吗?” 潘婧吸了吸鼻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垂着眼睛停顿了很久很久,才再次抬眼,视线从乔屿的脸上移到闵圆圆的脸上。 “……”她非常痛苦、拼尽全力地张开了嘴,“……圆圆,其他人……呢?” 乔屿和闵圆圆一齐僵住了,泪水汹涌而下。 潘婧还是听进去了。 明明已经崩溃成了那样,在疯癫的边界线几次徘徊,却还是听到了闵圆圆的话,想到了那些也可能遭受了毒手的女孩。 “……不、不清楚。”闵圆圆哭得极凶,“但是、嗝,慕慕走的时候,一直在扯裙子,嗝,晓嫣被李总揽着,看起来、很难受、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潘婧听着,眨着眼睛,又动作滞涩地转头看向乔屿。 那双布满了血丝,早已红肿的眼睛,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像一簇摇曳在狂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还不足豆大的火苗。 是绝境里的勇敢。 乔屿几乎要被这点火苗烧穿心口,感动和心疼交叠着盈满了她的胸腔,隐隐发疼。 她握住了潘婧的手,嗪着哭腔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好,婧婧,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