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了很久,它静止依旧。 …… 陈淑兰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起来。 她先是惺忪地环顾了一圈,待看清了屋内摆设,便立刻醒了,披着衣服踩鞋下地。 “哎呀,睡醒啦?”刘大妈在院子里笑笑,“还早呢,要不再躺会儿?” 陈淑兰恍惚响起昨夜她们俩边看电视边聊儿子的片段,也慢慢露出一点笑意。 “不啦,昨天晚上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得去看他啦。” “好好好。”刘大妈没再流露出明显的关切和可怜神色,笑着迎上去,“梁子都是山神了,你还怕他去别座山出差不成?慢点儿啊!” 陈淑兰被逗笑,眼角带着喜意点点头,走向自己家里。 她离开前特地瞧了瞧刘大妈的门前,没瞧见果子,等拿钥匙开了自家前院的门,模模糊糊看见门前几个圆溜溜的影子,就立刻露出笑容。 嘿,这孩子,妈去串门了都不知道,别看平时鬼灵精的,有时候还真死心眼。 陈淑兰抿唇直笑,在门前慢慢蹲下身,把果子一颗一颗捡在怀里,单手环抱着,另只手去摸钥匙。 “……呀。” 她进门时被绊了一小下,第一反应去护果子,发现一颗没掉后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到屋里黑漆漆的。 灯是昨晚被拉着去看电视时就关好了的,可她记得窗帘没拉上呀?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闪出一道暖黄色的亮光。 陈淑兰愣了愣,猛地睁大了眼睛,鞋都没来得及换,趿拉着一双踩脚布鞋急忙忙向那处跑去。 她跑的一点不差,在光线暗的环境里也没碰到任何东西,因为尽头是刘梁的房间,她每天都要打扫一遍,比家里的任何地方都更熟悉。 陈淑兰心咚咚跳着,抱着果子,轻轻拉开虚掩着的房门。 她记得这扇门昨晚也是关上了的。 房门拉开时没有吱呀呀的动静,因为前两天刚在门轴附近上了润滑油,只看了一道缝隙,陈淑兰一双眼睛便睁得圆圆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是刘梁,半透明的,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刘梁,正站在房间里,侧头望着墙上。 墙上挂着的是他小时候同爸妈拍的全家福相片,陈淑兰昨天刚刚擦过。 她另一只手缓缓上抬,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惊扰了回来看看的儿子。 怀里的果子随着陈淑兰的动作掉下了一颗,“咚”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又焦急又紧张地向下看,又向前看,看儿子的方向。 刘梁也听见了声响,在陈淑兰忐忑的注视下,他的身影没有顷刻间消散,而是先疑惑了下,接着自然地转过了头。 陈淑兰和她的儿子对上视线。 “妈,你怎么站在那啦?”刘梁笑起来,开口是熟悉的乡音,他甚至走近了一些,笑嘻嘻地看着陈淑兰。 少年的模样如离她而去时那般年轻。 陈淑兰颤颤巍巍地把门拉大,在刘梁鼓励似的目光下走进去,走近,抬头。 她端详着儿子的面容,她记得他皮肤黝黑,眼睛明亮,脸上有笑纹,一口小白牙咧嘴笑的时候最显眼,靠左边的犬齿是颗小虎牙,尖尖的,有点凸出来。 “妈,我升官咯。” 刘梁还是笑嘻嘻的,一只手指了指天上,“升官就管得严咯,不让下来啦。” “哦……哦!” 陈淑兰怔了怔,旋即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泪花闪在眼角,那里的皱纹都笑开了。 “是好事啊!”她骄傲地说,“你要好好上班,晓得嘛?” “哎,那当然啦——”刘梁脸上流露出熟悉的倔模样,那是一副“你又把我当小孩”的小大人样子,陈淑兰最常见到他这表情,忍不住笑意更深,泪水划过她上扬的嘴角。 “好咯,得回去了。” 刘梁挠挠耳朵,脸上的笑纹像小花猫似的。 “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嘛?”他伸出双臂,有点羞赧,又异常珍重地虚虚环住了陈淑兰的肩膀。 “我在天上一切都好。别担心。” 他在陈淑兰耳边,在母亲抑制不住的哭声里轻轻说着,“以后不要随便哭啦,健健康康的。天老爷说,我们小神仙的在世亲人都能活到长命百岁,你不要到时去了天上还掉我面子咯。” 陈淑兰含泪笑出了声:“哎,哎,我知道咯。” “嘿嘿,那我走啦。” 刘梁松开她,像往日被叫起床后那样抖抖手脚,“嗯——”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的光芒渐渐变得更加明亮,随后泛化成柔柔的光点,萤火虫般环绕在陈淑兰身旁。 少年的声音轻轻飘荡。 “再见啦。”他说,“妈。” 光点在陈淑兰的掌心消失,“啪嗒”一声,屋内灯光大亮。 泪眼朦胧里,陈淑兰看见儿子的书桌上多了些东西,她流着泪走过去。 那里摆着一根羽毛。 和一大捧圆圆的树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