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双眼通红,愕然和震撼深深烙在鲜红的血丝里,几乎要将眼眶瞪得裂开。 他身体剧烈颤抖着,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怒吼出来的错觉,可最终却还是伸出手。 是啊,他怎么“吼”得出来呢? 琴:你们是骗子!你们骗我! 隔着一张桌子,他向前探身,愤怒和绝望只体现在飞快的手部动作上。 无声默剧,配上那样悲愤的神情,甚至看着很好笑,像是把什么电影片段的声音给关了似的,再激昂的氛围也变得滑稽。 除了张牧和詹长清,没有人脸上浮现出笑容。 法官再次提醒了法庭秩序,詹长清带着浮夸的关切和惊讶伸手去拍琴的肩膀。 “砰”的一声,他反被琴打了一拳。 “打得好!!” 台下声浪猛然拔高。 詹长清踉跄着向后退去,扶住桌沿,表情很痛苦,被手半挡住的嘴巴却勾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糟了。 观众心里一沉。 “原告方情绪不稳,先将他控制住!” 法官的喝声下,两名法警冲了上去,在琴的奋力挣扎中一边一个捞住了他的腋下,手臂环着这个少年的肩关节,让他只能徒劳地向前踢踹。 骗子! 不是的!不是我!他们才是坏人! 琴抬起没被束缚的双手,疯了似的向法官梁承磊的方向打着手语,每个手势都发狠地顿了一顿,速度并不快。 可在法官眼里,他只是一个情绪激动,精神还可能有问题的残疾人。 很多人都默认着残疾人身体不正常,精神也会跟着不正常。 他们默认聋人、聋哑人、盲人,和傻子、疯子仅有一线之隔。 反正都是身体出了问题啊,不是吗? 生理上残疾了,情绪肯定很偏激,那脑子也一定受到了影响吧! 嗯嗯,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无形中的歧视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人在乎琴究竟说了什么,他们只当他在癫疯,像对待精神病人一样牢牢地控制住他。 “原告方的精神情况需要进一步检查鉴定。”法官梁承磊仪态威严,“本次刑事起诉因原告方个人情况特殊,无法成立。” 一个精神可能出了问题的残疾人还想告别人,怎么看都是他有问题吧? 琴瞪着眼,甚至没有眨过,眼泪一行行落下来,仿佛不是他自己想要哭,而是身体自发地流下了眼泪。 法庭里回荡着他嘶哑无助的哭声,镜头里是他拼了命一样在打的手语。 舞台侧方屏幕上的文字飞似的窜动着向上更新,那是掺着琴血和泪的控诉,可除了目睹一切的观众和正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孩子们,竟无人能懂。 “啊、啊——” 琴叫着,哭着,呐喊着。 “请原告方律师快点沟通一下!” 法官紧紧皱起眉头。 多么讽刺的事啊,一个聋哑人竟然被人嫌“吵”。 詹长清忙不迭凑上去和琴“沟通”,他的手语有模有样,神情也满是关心,看着正常极了。 但观众和孩子们却知道,他真正对琴说的全都是令人绝望的词句,进一步刺激着琴发疯发狂。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张牧和詹长清在众目睽睽下逼疯了。 “啊——” 琴的手也被擒住了,只能双眼通红地狂叫。 聋哑人不能发声,不会发声,他们不知道怎样动用喉部的肌肉,因此声音才没有正常人说话时的语调和韵律,听上去非但不悦耳,反而嘶哑难听。 琴的哭喊声也是平的,没有二三四声的声调,只有一个“啊”,一声的、平平的、痛苦的“啊”。 他“啊啊”地叫着,好像一只幼鸦被活生生撕断了翅膀,掏开了腹腔,内脏鲜血淋漓。 “闭庭!闭庭!” 法官不堪其扰地大声重复着,想要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法警将琴向后拖动,他双脚死死扒着地面,劣质的塑料凉鞋都被挣断了一只。 突然的,琴猛一发力,挣脱开了两个始料未及的法警。 青却在这时像只小小的乳燕一样,从台下跑上了法庭,扑在了满脸泪水发狂嘶叫的琴的怀里。 她抱着琴,肩膀耸动着,一抖一抖的。 琴慢慢安静下来,低头看她。 青无声地流着眼泪,抬起头,绝望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哥哥…… 我们赢不了的…… 台下的孩子们更看得清张牧和詹长清的嘴脸,也比谁都知道琴有多么无力。 青和琴的眼睛都哭红了。 哥哥。 小姑娘放开了琴,把双手举起。 她左手伸出拇指,右手五指并拢着掌心向上,像一把铡刀似的,在左手拇指的根部砍了一下,然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杀了我吧。 她“说”,杀了我吧。 四个普普通通的黑体字,显示在侧边屏幕的正中央。 观众席里响起一连串的哭声,悲恸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琴看着青,两颗眼珠都凝滞住了。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