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求和书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只知道,在京中的争端尚未休止之际,始终一言不发的永安帝,出乎意料地发来一道旨意,召崔近月回京。
这道旨意发来啸风关后,西北军内部都颇为不满,他们已经认定了崔近月,不想她离开,可皇命不可违,无人能阻止她被召回。
崔近月倒不觉得有什么,也不磨蹭,第二天就跟着使者一起回京了。
虽然反对崔近月从军的声音很响亮,但知道她回来了,不少人还是下意识老实了许多。
毕竟崔近月除了打胜仗,精准挑敌军主将脑袋的事迹也是广为流传。
她年纪是小,却是真杀神,谁知道她会不会胆大包天把他们脑袋也摘了,以她如今的功绩,永安帝可舍不得降罪。
因此,永安帝提出要为崔近月举办迟来的庆功宴,明面上也无人反对。
是以崔近月一回到京中,都还没跟家人聚上一聚,就先被召入宫中,参加特意为她举办的宴会了。
她未有官职,没有官服可以穿,又不适合这年纪小娘子的打扮,只能穿着往常的衣服,虽是宽肩细腰,身姿卓越,但怎么看,都与殿上之人格格不入。
没人不知道她是女子,因此她那介于男女之间的打扮,就更让人看不惯了。
偏偏她身为庆功宴的主角,被安排的座位十分显眼,对面就是太子和长乐公主。
所有人都是一抬头,就能将她瞧得清清楚楚。
崔近月却是对各种各样的眼神免疫,一点儿羞臊的感觉都没有,偶尔和人对上眼,略一挑眉,反将人看得面露恼色,坐立难安。
她觉得很有意思,当然更有意思的,还当属坐在她正对面的太子和公主。
这对龙凤胎果然与传言一样,一个恬静如潺潺秋水,一个明艳似灼灼星火。
好相貌,好仪态,气质却是大相径庭,若是将身份调转过来,反而更适合他们。
两人对崔近月的态度都很友善,特意过来与她打了招呼,崔近月不卑不亢地回话,其实也没说什么,却还是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
让崔近月觉得更有意思的是,朝臣们似乎都对长乐公主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习以为常。
这可不是仅用长公主是永安帝最喜爱的女儿,就能形容的。
崔近月不畏殿中各方私语,反让那些想扰乱她心神的人,自个儿不得劲起来。
直到永安帝来临,大殿中所有人立即安静。
而出乎意料的是,永安帝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太监念了一遍所有来自西北的捷报,包括最近几个月崔近月干的好事。
像是特意把她的种种功绩都摆上来,让人知道她有多出色一样。
接着,达勒使臣送上来的求和书,也被念了一遍,让大家都听了个清楚。
永安帝此举意图不明,群臣自然也不敢妄论。
直到他问,该不该答应达勒的议和,朝臣们才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有人主和,有人主战,又是引经据典,又是讲古作例,谁都说服不了谁,跟之前商讨该不该给崔近月赐封时,如出一辙。
宫宴成了菜市场,大臣们成了挑三拣四、斤斤计较的俗人,若不是有皇帝在,估计都能打起来。
崔近月作壁上观,觉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可惜没能真打起来,也好让她见识一下文人互殴的风采。
眼看着朝臣们僵持不下,迟迟决不出什么东西,永安帝突然点了崔近月的名,亲切地问,“林小将军觉得,大周该不该答应议和?”
殿中的喧闹再度消失,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端坐着的高挑身影。
崔近月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双手作揖朝向上方,“金叶真狼子野心,求和是假,养精蓄锐是真,若不是他现在自顾不暇,他定然会继续派兵扰乱边境,意图犯我大周。”
她没有正面回答永安帝,却捅破了所谓求和的窗户纸。
没人会不懂她的意思,若金叶真得以喘息,假以时日,必定会卷土重来。
然,党争就是让这件事变得复杂的存在,说起来谁都不是糊涂人,可在君主面前,他们就是要争,要持不同的看法。
否则,只有一个声音的朝廷,坐立不安的就该是君主了。
说回当下,崔近月所言,是支持不理会达勒的求和。
主战派自然欣喜崔近月站在他们这边,主和派就不高兴了,当即就要拿她是女子之身来说事,想先把她踢出议事的资格。
却先闻永安帝抚掌大笑,“朕的小将军都知道金叶真觊觎大周之心不死,众卿竟是不知?”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瞬间便令要开口的臣子闭了嘴。
不怒自威,不外如是。
崔近月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永安帝对朝堂的掌控力,文武百官都敬他也怕他。
大周二十多年来的局势稳定,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