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很粗糙的做法,但非常有效,尤其是在林昱已经战死的前提下。
陈风和显然也明白,但他并没有办法,“好在我们没让元帅他们的尸体落在达勒人手里,否则情况怕是更糟。”
还有什么,比在阵前折磨一军主帅,更能打击所有将士的呢?
陈风和慢慢往主帐的方向走去,“不过你将林昭带回来一事,应该已经传遍了大营,将士们都会很高兴的。”
他话语中带着安抚的意味,像个长辈那样,赞许崔近月所做的事情很有用。
崔近月跟在他身后,望着他花白的头发,一言不发。
两人回到主帐外不久,薛七便从帐中走了出来,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污,面上表情却很是平静。
陈将军急迫地先行询问,“林昭的伤势如何?”
薛七微一颌首,“不知林小姐给他吃了什么神药,护他心脉不绝,到了我手里,便能使他性命无碍。”
没等两人松了口气,他就又道,“只是他的伤势非常严重,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的损伤,浑身骨头断了七成,需好好养上几年,便是长好了,余生也断不了汤药。”
这样严重的伤势,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若不是林昭体质强悍,又有崔近月用真气相护,他可能都撑不到回军营。
而薛七不愧有神医之名,林昭就算只剩一口气,他也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陈风和这下子是真的舒了口气,在他看来,这样已是很好的结果。
崔近月却是问道,“薛神医,我兄长日后,可还能上马挽弓?”
薛神医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在想什么美事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薛七沉声道,“林少将军腰部脊骨被外力所击,尽皆碎裂,我对此无能为力,少将军日后……已是不能行走了。”
陈风和听到这个结果,脚下不由自主踉跄了一步,军中之人若不良于行,便是再无建功立业的机会。
林家父子已去其四,只剩一个林昭,可如他这般,是再扛不起宣武侯的重担了。
相比之下,崔近月倒是还算镇定,将林昭带出天坑时,她粗略为他检查过伤势,那时已经发现有些不对,薛七只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不过对她而言,只要林昭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是以,崔近月郑重朝薛七行了一礼,“多谢薛神医救我兄长性命,此恩莫不敢忘。”
她镇定太过,理智也未曾削弱半分,好似一点儿不觉得兄长不良于行是什么大事,让薛七都有些咋舌,不愧是敢单枪匹马前往蓝沙天坑救出兄长的姑娘。
他亦拱手还礼,“我还要去为少将军准备伤药,便先告辞了。”
薛七走后,崔近月和陈风和走进营帐中,只见林昭浑身都被布带包裹起来,散发着浓郁的药味,薛七应是给他用了安神的药,可他就算在沉睡之中,也紧皱着眉头。
陈风和不由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的几十年,林昱就是西北军的定海神针,光芒掩盖了麾下所有将领,几乎人人都以为他是不会死的。
而今他身死,士气被破,可以继承他威望的林昭又不能再领军,纵然陈风和是几十年老将,也没多少信心击退达勒军。
这一战若败,大周便是乱局将起。
崔近月默默注视着林昭,突然道,“如今穆钦以为我父兄皆已战死,这几天又用计试探扰乱我们,他应该已经知道,西北军若正面迎敌难有胜算,因为我们没有主将,没人能像我父亲那样,敢带领西北军一战。”
陈风和脾气倒好,闻言又是一叹,“西北有将,可无一人能如你父亲那般神勇,我们没有把握赢,也害怕输的后果。”
西北军并非铁板一块,陈风和这样的将军有好几位,只是以前有林昱在,他们只需跟紧主帅的步伐,而今,既觉得不敌穆钦,自然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事实上,在崔近月来之前,他们才为之后如何迎战而争吵,且没有结果。
“达勒军下一次来,可就不一定会撤离了。”崔近月转头看向陈风和,平静道,“将军应该知道,出其不意,方能制胜。”
陈风和望着她那双明明理智到冷酷、却隐有疯狂之意的眼睛,心头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