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房门是它的嘴,窗户是眼睛。黑色黏液组成的表面不断流动,时不时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脸与肢足。
黛茜的声音从怪物身体里传来,甜美的笑声回荡在黑压压的夜色里。
“你——来——啦?快——进——门——吧!”
它的身躯猛然前扑,一口将客人吞了下去。
提灯彻底熄灭,跟了一路的人再也藏不下去,从躲藏的地方冲了出来。他将手中的灯扔在怪物身上,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把骑士重剑。
满布战斗痕迹的剑锋涂满黑色火油,切断怪物的肢体比豆腐还轻松。老人目光所至皆燃起火焰,伴随流动的火油淌遍怪物全身,激起许多重合的哭声。
“痛、好痛、啊啊啊...好痛!”
怪物口申吟着扭动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哭嚎。腹部忽然从内部炸开,蠕动愈合的黏液间露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这下可糟糕了,谁为这笔消耗付钱呢?”
轻飘飘声音带着一点不可捉摸的笑意,黑袍商人形容整齐地从中跳了出来,用绷带缠着那盏提灯。
漂浮在灯蕊位置的是一团白色柔光,来自迦南的力量扩散,被照射的怪物疼痛畏缩。老者盯着他:“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
奸商笑脸相迎:“我只是采取了一些小小的措施。”
“呵,油嘴滑舌的家伙。”
老人冷哼一声,既然对方没事,他不再束手束脚,手持骑士长剑向着怪物冲去。
粗布衣服下的肌肉紧绷如铁,看似老迈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实力,轻松砍开裂痕,附着在长剑上的火焰焚烧着怪物,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好——痛——啊——”
“妈——妈——好——痛——啊——”
伴随着黛茜的抽泣,怪物身上再度发生了变化。它的体积不断扩大,正面浮现出一张由黏液勾勒的女人脸庞,尖啸着向两人扑来,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带起的腥风扑灭了火焰,所过之处所有东西都被其吞噬。
老人的压力立刻增大,他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收起长剑:“跑!”
奸商幽灵一样跟在他身旁,就像是没有一丝重量。怪物在两人身后一路狂追,引起整个城镇的暴动。
建筑就像是融化一样不断变化着形态,表面睁开无数浑浊眼睛,帮助它观察两人的逃跑路线。地面上的液体长出触手,不时阻碍逃跑。
直到进入小屋、老人点燃油灯。奸商手疾眼快将门拉上,黏液怪物砰的一声撞在门上,让整个小屋都似乎微微起来。
黏腻污浊的液体涌动声透过门缝不断传进来,让人不由联想到一大团怪物“糊”在小屋表面的景象。
“骑士爷爷,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外面?”
“大叔,我来给您修家具了。”
“……”
门外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哀求门内人将自己放进去。老人从床底取出一罐火油,沉默地淋在宽厚剑刃上。
慢慢的,门外终于安静下来。
老者走到窗前。在烛光摇曳的瞬间,他握住武器,猛然向窗缝劈去!
明明还没碰到窗口,窗外却响起尖锐哭嚎之声。想趁烛火微弱时挤进来的黏液被剑风击碎,因为火油的威胁而寂静下来。
老者啐了一口,收起长剑重新坐在桌旁。看向奸商目光冷硬。
“坐吧,现在我们该谈谈了。”
黑袍商人将提灯放在桌上,顺从地在对面坐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老人盯着提灯中的白光看了一会儿,沙哑道:“这是一个被诅咒的钉镇。”
“四十多年前,我年轻气盛来到黑雾边境历练,遇到了一群正在护送东西的黑雾信徒。我想把信息传出去却被发现,在他们的追杀下,我力竭晕倒在这座钉镇的附近。醒来时就在黛茜的家里,她的爷爷救了我。”
“这是一群好客热情、早已与边境失联的钉镇人,对我非常友好。在他们的照顾下我渐渐痊愈,就提出了告辞。他们送我到镇口,可一旦离开小镇就会陷入无尽黑雾中,只有在提灯的引导下才能归来。反复尝试了无数次后,我不得不回到这里,村里人为我建造了一座房子,让我暂时居住下来。”
“在不断尝试寻找离开方法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这座钉镇十分诡异。白天出门镇民是人,晚上就会化为怪物。即便我无数次斩杀他们,第二天仍会看到他们对我打招呼。”
“刚开始我不解、恐惧、排斥乃至于疯狂,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这些镇民介于生与死之间,白天是活着的人,晚上是属于黑雾的怪物,将镇内与附近变成一片死地。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但如果我就这么离开,他们迟早会被夜晚的自己吞噬。于是我选择留下来。”
“白天与他们相识,相处,交流,甚至认识了我的妻子,结婚、生活、举行葬礼。晚上则出门斩杀镇民所化的怪物,帮助他们维持理智。偶尔还会离开村镇去四周勘查,防止怪物、黑雾信徒和像我一样的人来到这里。好在那之后,这座钉镇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无人问津。我本以为到我老死,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在黑雾听到了声音,发现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