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晟凛感觉自己头很昏很沉。还很热。像大热天泡在热水里一样。

他皱紧眉头, 鼻间溢出几丝难受的哼鸣。挣扎着翻来覆去，却总还是哪哪都不舒服，浑身不得劲儿。

然后闹腾得狠了, 清原晟凛直接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东西。凉爽的风一下子贴近来，让他感到缓解。

但还没等他凉快多久，厚重的被子又盖了上来, 严严实实, 把他闷得不行。他想挣扎, 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结果被另一只手抓住, 又塞了回去, 还给他掖好了被角，整个人只露了一颗脑袋。

“……”清原晟凛猛地睁开眼，再次掀开被子，喉咙沙哑, 还有些疼, 痛苦地直喊，“好热！快热死了！不要再给我盖被子了可以吗！”

他下意识吼完，愣了一下, 转头看过去，一张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脸映入眼帘。旁边还有一颗小脑袋。

女性三十出头的样子, 一头浅棕色微卷发，银蓝色的眼睛，眼角下有一颗痣, 眉眼柔和, 但是明显是外国长相。

男孩约莫十一二岁, 黑发褐眼, 同样是眉眼柔和，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清原晟凛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们。感觉怪怪的。

“不行，要好好盖被子，不然再着凉了就麻烦了。本来就发着烧。”女性口吻温和，但是态度强硬，又给他把手塞回了被子里。

“凛哥，很难受吗？我拿了点糖过来，你要不要吃一点？吃点糖心情会变好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微亮的眼睛看他，展开手心。说着，他还直接给他剥糖纸。

但是扯了半天没剥开。

清原晟凛和那个女性的目光都投过去了。男孩愈发着急，心里越急，手下的动作反而越大不利索。

“凛哥……妈，我剥不开……好像温度太高化掉了，好黏……”男孩委屈巴巴。他现在手里一片黏糊糊的。

“傻小子。”被叫做“妈”的女性咯咯笑了起来，似乎被逗乐了，“阿晟，去洗手。洗完手回来的时候拿点果冻，糖等会儿再给你哥吃。”

“哦……”黑发男孩站起身，迈着小步子哒哒哒跑去洗手间了。

女性又转过眼看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清原晟凛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正当清原晟凛忍不住要先开口的时候，女性开口了。

“阿凛，你老爸马上就回来了，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清原晟凛被她凝重的眼神和语气吓得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我在想要不要让他给你带支雪糕过来，毕竟入乡随俗。啊，不过，要带就带一箱好了，我和阿晟也沾点光。”

……您在说什么？

“或者我现在先给你去煮一碗白粥？再加点红枣怎么样？红枣白米粥，健脾益气，润肠和胃。”说着，她还很以为然地点点头，做出起身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去厨房熬粥了。

清原晟凛下意识扯住她袖子，“妈！我最讨厌红枣了！我不吃！”

“哦，对哦。确实是。你看我这记性。”她又稳稳当当地坐下，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看样子你小子也还算精神。刚刚那愣的跟个什么似的。”说着，就把清原晟凛的手扒拉开，又塞进了被子。

清原晟凛呆愣愣的，却是被自己的那一声“妈”给吓到了。

他之前一直是在以看客的身份旁观者他们母子的互动。而刚刚他脱口而出的“妈”，却让他恍然意识到——啊，这是他妈妈。他好久不见的妈妈。

……但他为什么会和妈妈好久不见呢？

“我给你拿点药冲了，喝完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她摸摸清原晟凛的额头。

“我不喝！”清原晟凛条件反射似的拒绝了。

来自母亲的凝视。

“……我也不要睡觉！”

“乖，”莉莉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按了按太阳穴，“是不是头还很疼？我给你按按。”

莉莉娅的身材不是那种纤瘦苗条的，反而比较丰腴，属于微胖型。但是当那只微微肉肉的手按在他太阳穴、眉骨和眉心上的时候，清原晟凛突然就全身心放松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眷恋很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连脑袋仿佛要炸开的疼痛也舒缓了很多。也许是心理作用，但也许是母亲独特的神秘力量。

好舒服。好温柔。好难过。

“怎么哭了？”温暖的手擦过他的脸颊，把刚刚的洇湿抹开，“这次真的那么痛吗？”

清原晟凛没回答，只是睁着被泪水润湿的眼睛看着她。

“还是先把药喝了，喝完药就会想睡了。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哭什么。”莉莉娅又给他按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

清原晟凛这回没有拉住她。只是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声音，回想着刚刚那片刻的温暖。

沙拉拉。是药粉倒入杯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