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确实认为像张汤、主父偃、春望等在朝中多年的人回家混吃等死很可惜。
他们随口指点少年人一句,就能令其茅塞顿开。因为他们自身经历,比起五经博士,少年们也更愿意向他们请教。
也不是每位朝廷重臣都能得太子青睐。倘若过几年石庆退了,无人照看书楼,甚至建章学堂缺博士,石庆毛遂自荐,太子也不会再用他。
虽为太傅,可石庆这么多年只是教太子识字罢了。太子能忍他这么多年,只因石庆“实”,后来很懂事,他一说有事,石庆替他向其他师傅告假。
他日公孙贺被贬回家,就算公孙敬声求他,太子也不会令他管书楼。实在公孙贺此人很没分寸。甚至不如昭平君。先前修考场缺人,昭平君也只是举荐三位知根知底的好友。
倘若把书楼交给公孙贺,由他选一人同他搭班,公孙贺敢把他侄子或兄弟弄过去。
书楼乃皇家书楼,大汉万民谁都可以进。若令公孙家那些目无下尘之人管书楼,书楼一定会变成豪强世家聚集地。
“孩儿也很挑的好吗。”太子为自己正名。
刘彻笑着颔首:“吾儿不是什么人都要。”
“那是自然。”太子话锋一转,“父皇,那四人——”
刘彻打断他:“朕准了。”
“父皇您真好。”太子抱住他的手臂。
刘彻好笑,仿佛前一刻说“别闹”的人不是他。
话又说回来,太子以前没少恭维老父亲,刘彻只觉着儿子嘴甜,跟抹了蜜似的。方才听到那番话,刘彻很是诧异,刘彻知道他在民间名声不好,真没想到他做的一切儿子都看在眼里。惊诧过后是感动,此时此刻刘彻很是满足,有子如此的满足。
二十岁的太子依然有着少年人的稚气,又因瘦高瘦高骨头尚未张开,肩窄之故,他此刻跟几年前一般无二,还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刘彻抽出手臂捏捏他的脸,“跟以前一样。”
太子无语:“逗小猫小狗呢?”
刘彻放下手:“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
“说来听听。”
刘彻:“昨日上午李敢进宫禀报,他父亲去了。”
太子愣了一瞬间,意识到“去了”是什么意思不禁问:“李广在朝中并无官职啊?”
“兴许认为李广为了大汉江山南征北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朕给些特许吧。”
太子现在的太傅乃周勃孙子周建德。太子宫的人查太傅秉性的时候很难避开周家其他人。太子不由得想起周建德伯父周亚夫。当年周亚夫之子见其年迈,就偷偷为父亲买了五百甲盾,准备在他去世时用。
朝廷禁止私下买卖甲盾,但汉人事死如事生,周亚夫乃是一名勇将,曾先为执掌军权的太尉,后为百官之首,其子认为他想要甲盾实属正常。
这种事跟列侯献给天子的黄金成色不足一样,百官都清楚,但没人会
捅出来。可周亚夫之子吝啬,这种事不花钱了事,还不想给钱。做甲盾的人自然不怕捅出来。他们可以谎称以为陛下令周亚夫之子买的。
匠人上告周亚夫谋反,景帝把他交给廷尉议罪。打那以后很少有人偷偷置办甲盾。民间盛传区区五百甲盾傻子也知道成不了事。先帝不傻,罚俸就可解决的事非得交给廷尉,分明厌恶周亚夫,趁机除掉他。太子听到的却是周亚夫此人过于刚硬,先帝担心悍臣欺幼主。
真假大概只有景帝自己清楚。也许太后知道一二,但太子不会为了这桩多年前的事去烦她。太子听到“特许”二字就想到李广戎马一生,定是也想要甲盾陪葬。
太子问:“李敢希望买些甲盾陪葬?”
刘彻诧异,不禁感慨:“吾儿果真聪慧!”顿了顿,又补两个字:“像朕。”
太子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听父皇的意思假装不知啊?”
“明日下午替朕去一趟。”
太子扯了扯嘴角,不想去。刘彻猜到他百般不愿,“据儿,不要轻易让百官看出你的喜好。”
“看出也无妨。父皇说过孩儿心性坚定。孩儿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据为己有。”
刘彻:“朕信你。李家乃当世大族,朝中也有许多李氏族人,他在世家之中威望很高,在无知平民当中名气极大,你此番过去李家即使会因此得意,但对你也不是全无坏处。”
“知道了。”
刘彻:“身上这身红袍换下来,你不是去道喜。”
“父皇,若有蠢货要同孩儿比试,孩儿是看在死者的份上让他三分,还是尊重他?”
刘彻想笑,好一个尊重他。
“吾儿无需忍让。”
太子明白了。
翌日清晨,韩子仁令人准备储君座驾。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恐怕长安百姓不知道太子去李家吊唁。
李家没分家,跟公孙家一样,几房人住一处。不过李家人口简单,李广有三子,其长子早逝,仅有一遗腹子李陵。次子李椒也死十几年了。所以太子驾临是由李敢携李家男儿出门迎接。
太子道一声免礼,目不斜视迈入关内侯府。
李家前后左右邻居心生羡慕,李广致仕多年还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