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斯·巴顿站在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此刻他感到目眩神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他身上,同僚、皇帝……将来他的名字也会写在史书上吧?
帝国特设行政区长官罗宾斯·巴顿,不错的名号。这个目标很快唾手可得啦!只要他今天将那个不自量力胆敢干涉政治的女人彻底击败, 让她滚回修道院去哭泣, 连带着将愚蠢的第一皇子拉下来。
往常他那看起来随着年龄增长日渐臃肿、佝偻的身躯, 此刻无形中高大起来。
连日渐稀疏的头顶, 都显出自豪得不可一世来。
宽幅的绶带特意系在最显眼的胸膛位置,几乎把生平能显摆的勋章都挂了上去。
想想今天就能将刚崛起的大皇子一派打倒在地,他年迈的血管里就有激动沸腾。
政治是男人的战争,什么商人、女人、外国人,统统都该滚一边去。
他用一种怜悯混杂傲慢的口吻, 开口说:“伊尔兰小姐,陛下手上已经握有你的三项重罪证据。鉴于你年幼无知,且是弱质女流,对于此事严重性半分不知, 还是请你父亲来听审吧。”
艾略特突然咳嗽了一声,引来皇帝的目光。
就在皇帝关切询问这个从未关心的儿子身体如何时, 没人注意到窗外一个小侍童飞快地溜了出去。
罗宾斯·巴顿袖手站着, 有点尴尬。他叫了一声陛下, 皇帝喜怒难辨地瞥了他一眼, 随即合上眼靠回御座。
“继续吧,巴顿卿。”皇帝闭眼道。
罗宾斯·巴顿只得清清嗓子继续:“伊莉丝·伊尔兰,以女□□义起誓, 我接下来所有的指控全都属实。其一, 你朝夕相对的女管家是个人尽皆知的叛国贼!”
他话音一落, 全场哗然。得到听众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巴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那张老橘子皮般皱纹横生的面容舒展开来, 洋溢着年轻时都未有过的光彩。
“伊尔兰小姐。抚养你长大的女管家,也是你生母的远方表妹,季莫法娜·科尔克拉夫。一个叛国贼的女儿。”
他张开双臂朝向四周,傲然道:“在座的各位无人不知,雪潮战役若非科尔克拉夫贻误军情,战线根本不会如此吃紧!甚至很可能不会那么快推进到加兰德要塞前线!”
雪潮战争。
那是一场二十几年的战争,发生于先帝在位时。甚至有人说,弗莱明帝国有两个势均力敌的王储却没有爆发继承人战争,全因当时雪潮南下,形势危急。
当时的王储,一位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另一位,就是那个去世时全王都的夫人都为她戴上黑纱的女公爵。
“你如今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与令尊对你疏于管教离不开关系。”巴顿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叛国贼的女儿留在你身边,如何能教养出色的淑女呢?”
一直闭眼的皇帝突然开口了,“巴顿。科尔克拉夫并非叛国贼。”
巴顿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躬身对皇帝应是。
“陛下,此为其一,还有其二。”巴顿谄媚道,“这其二……便是伊尔兰家的商队擅自在边境与雪国交易往来。”
他的双臂在空气划过一个大圈,语气不可思议,“雪国与我国有着血海深仇,二十年老死不相往来。伊尔兰家怎么敢背着您和帝国,擅自开通互市?!此乃叛国行径!”
见皇帝没有说话,巴顿像是得到了鼓励,再度挺起臃肿的身躯,走下台阶,走向艾略特身后的我。
他看着我,也看着艾略特,脸上闪烁着轻蔑快意的笑容。我见过无数张脸上出现过这一样的笑容,都发生在人们以为他们即将打倒对手的前夕。
巴顿说:“陛下,其三,微臣通过特殊手段截获了一封寄给雪国一位边境波亚的密信。署名正是伊尔兰小姐。”
他将一张信纸丢在地上,就像决斗时丢下一张轻飘飘的白手帕。
“信上的内容在此,你说会竭尽所能讨好这位雪国波亚*,愿以丰厚的报酬换取商队平安从他的领地经过。伊莉丝·伊尔兰,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提高声调,高声呵道:“伊尔兰,你是否因为常年受到叛国女贼的教养,早已滋生不臣之心!”
“你敢对着女神发誓,对陛下、对帝国没有丝毫背叛吗?!”
在那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议事厅沉浸在死一样的寂静里,仿佛一座巨大的坟茔。只有风穿过人们之间,带起窗帘轻轻飘动。
余光瞥见,连艾略特的面容都失去一贯的轻松神色。
“巴顿卿。”艾略特声音偏冷,“你是在质问我吗?”
巴顿一噎,“不敢,殿下。”
艾略特厉喝,“那就退下!”
巴顿只得忍气吞声,碍于不得当众冒犯皇室成员,咬牙一步一步后退,拉开足够的距离。
这时,皇帝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