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钟声大作,瓮声回响。点燃的无数蜡烛高低错落地分布在圣堂祭坛上下,从穹顶到地面,宛如漫天星河流淌而下。
然而这繁星般璀璨的光芒,却根本无法与祭坛上大盛的白光相比较。萤火如何与日月争辉?
整个空间亮如白昼,雪白的祭坛之上,一个白袍祭祀拄杖回首,金色的发丝灿烂如朝阳,容貌俊美圣洁。
“罪孽。”克莱芒冷声道,“跪下。”
他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量,滞空几秒,重重地摔落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那些如潮水般涌动的白光就是对他的致命桎梏。潮光熄灭下去,他奄奄一息。
无数双战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密密麻麻的,无数张镜面盾牌立在地上,呈现环绕状,将他整个包围在内。
那些护教骑士们全副武装,满身银铠,手持盾牌,严阵以待。
潮水般涌上来的护教骑士们从中间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条路通往白石祭坛中央,通往最中间的红色主教坐席,通往那个拄杖站在坐席边的白袍年轻人。
白石祭坛的周围摆满了从南方带回来的财宝,一只一只箱子大开,露出满载的珍珠、宝石、金币等等。
还有那只黄金锁扣的箱子。
它上面缠绕的锁链与锁扣都已被去除,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被人翻开箱盖,一窥究竟,让里面深埋之物曝于天光下。
海水的咸腥、温暖的香味……能让一切过往复苏的美好都扑面而来。温暖得令人落泪,仿佛嗅到灵魂深处的遥远故乡。
尤金的眼神呆滞,神色再度沉迷,他又感受到了!那股吹着他后颈的风,那个钳住他四肢的力量,在他耳边对他大喊:
——把身体给我!
他情不自禁地沉醉,他忘记了这是神圣的祭坛,忘记了周遭那些护教骑士,忘记了坐席上脸色铁青的主教,忘记了那站在主教身侧轻笑的私生子。
他忘我地朝着那散发着香味的源头爬去。手肘和膝盖在地面摩擦,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失去翅膀的爬行动物,可悲又渗人。
烛光明亮,照耀一切罪恶。忽然之间,老尤金看见护教骑士光亮如鉴的镜面盾牌上,倒映出一个丑陋的怪物。
那黑影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却长着山羊似的犄角、蜥蜴似的蹼爪,脑袋像是一个叠一个的脓包集合体。
当他极度惊吓时,那扭曲的怪物也做出相同的动作——双臂收拢,挡在身边,生怕被攻击。在上百根蜡烛的照耀下,他看清那倒影里怪物狰狞的面部表情:恐惧、迷惑、不解。
他害怕,那无数张盾牌倒映里的怪物也害怕。他蜷缩,那无数个倒影里的怪物也蜷缩。
他抱住脑袋,发抖,无数个怪物也抱住那颗丑陋的头颅,颤抖。
老尤金迟钝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镜子里的那个怪物,就是他啊!
在无数双女神信徒的眼眸见证下,主教的那发疯的老男仆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叫之后,身躯如蜡烛般融化了下来,瘫软在地。
哈德森主教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握着他的主教权杖。他的唇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地输了。贴身的男仆当众被抓获宣判为异端,那他这个主教呢?
他闭上眼,不愿去看身旁那个私生子的笑脸。
克莱芒·赫尔南德斯,南方移民的后代,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舞娘……可他的父亲却是最至高无上的教宗冕下。
不仅如此,据说他在圣地里展现了从未有人做到过的奇迹。他手上那柄黄金太阳权杖便是最好的证明。
从未有人在这个年纪成为一个国家首都教区的裁决所长,从未有籍籍无名者能拿起那柄黄金太阳权杖。
那是未来的教宗的象征。
可恶的私生子手握黄金太阳权杖,站立于前。
“赞美女神吧。”
克莱芒咏唱般说道。
哈德森主教站起身,脸色苍白,紧握着自己的主教权杖。他差点还踉跄了一下,险些被自己的袍角绊倒。
“赞美女神。”哈德森主教说,“克莱芒,这异端混入神圣的教堂,玷污女神的领土,今晚……”
他的话音未落。护教骑士处便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包围被撕开一道裂隙,一团黑污窜出来,如利箭般笔直地射向哈德森主教——他脚边放置的黄金锁扣箱。
尤金的身躯如一件被丢弃的衣衫轻飘飘落在地上。他全部被吸干了,只剩下干瘪的皮囊。
那团黑污,像是红黑色液体,又像是涌动的雾,破开他的外皮爬出来,扑向祭坛中央。
哈德森主教将权杖朝前投掷去。权杖与它擦肩而过,钉在地上。他仓惶朝后逃去,主教的座椅也倒了下来。
而最糟糕的是,他被脚边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