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晚香玉花一朵接一朵开在空气里, 暗香浮动,细密交织起来。洁白的花苞从她的肩上一路绽放过来,顺着依偎相贴的位置, 开满
这一次,这些花不再想着张牙舞爪地追堵我。它们矜持又轻柔地将我围拢起来, 用香气托住我失神的魂魄,抚慰我疲倦的神经。
它们就像是谢伊那苍白的手指在抚摸我的脸颊, 告诉我可以彻底安心下来,再不用顾虑什么。
香气让我卸下所有防备,昏昏欲睡。它们想将我疲惫的意识收拢起来,就像存起一枚罕见的珍珠。
搭在谢伊肩上的手无力地滑下, 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的一瞬间,猝然被莫名的心悸惊醒。
仿佛为了印证我莫名的恐慌, 冷清的街面上, 骤然响起年轻男性的声音:
——“太阳啊,闪耀吧。”
黑夜骤然间亮如白昼,以谢伊身后某个点为中心迸射出烈阳般的万千道辉光, 贯穿撕裂浓雾。
我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谢伊按住后脑压在她的肩上。只有余光能瞥见那刺眼的光线。尽管如此, 眼球还是受到刺激, 眼里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就像是有人突然打开太阳的开关,炽烈耀眼的光线将整个街道照彻笼罩。
强光之下, 黑暗无所遁形。
充斥街道的白雾顿时扫荡一空。
等到那阵强光彻底熄灭,谢伊才松开桎梏。我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 挂在下颌, 摇摇欲坠。
她用手指揩去我颌尖的那滴泪, 水渍在手套深红色皮革洇开小小一块深色痕迹。
谢伊横抱起我, 脱力的我蜷缩在她的怀里。透过她的肩膀,我恍然看见有陌生的人影就在不远处。
昏黄的黑色街灯下,沉默的女神石雕旁,有一位骑在骏马上的白袍圣职者。他的脸大半隐在风帽里,只露出些许搭在肩上的灿烂金发。
一柄显眼的黄金太阳权杖横在他身前。
那应该就是他的法器。
两位随从沉默地跟在他马后,兜帽盖脸。粗麻布衣根本盖不住他们高大强壮、覆满肌肉的结实身躯。
圣职者为什么会在晚祷告后出现在街上?
难道和突然袭击马车的怪物有关吗?
宪兵队正步履匆匆地穿过街面朝这里跑来。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奔向我们,互相呼喊着这里需要救援。
得救了。
我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理智就像是一点点收拢回来,支撑起无力的身躯。
“让我下来。”
我低声说着,推开谢伊,挣扎着下地。脚一踩上地就差点软倒,幸亏被她一把捞住。
她半扶半抱着我,我还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摇摇晃晃朝前走去。她牵引着我,就像是傀儡师牵引着他漂亮诡异的人形傀儡,步伐飘忽鬼祟。
宪兵队的路易也在,他认出我,赶紧将我领到长官面前。我努力行了礼,低声对他们的长官交代了遇袭的经过,询问他们是否有找到车夫和两个年轻人。
当时的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模样多么吓人——金发凌乱地散漫流淌,绿色的眼瞳焦距涣散,脸色惨白,衣袖上是干涸的斑斑血迹,好像一具刚从灵柩里复活的苍白尸体。
我完全站不住,全靠依偎在谢伊的身上,才能勉强支撑起自己。尽管如此,我看上去还是摇摇欲坠,很可能下一秒就会彻底昏厥过去。
令我大大松了口气的是,所有人都幸存,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包括他们刚从毁坏的车厢里抬出来的罗莎。昏迷的她看起来情况比崩溃边缘的我或许还好上一些。宪兵队承诺他们会将伤员送去医院。
我可能是一行人里受伤最轻,受到惊吓却最大的人。
在得到同行人没有生命危险的确切消息后,我如释重负,凝重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
然后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几乎就在意识坠入黑暗的那一秒,轻盈绵密的花香重新包围了我。我又回到了晚香玉的花丛里,那些雪白的花朵围绕着我,密密匝匝,簇簇团团。像是一个个长着洁白脸颊的妖精,围着我手拉手跳舞,引诱我跟随它们踏进另一个世界。
这一次我再也顾不得上回被花香围追堵截,险些呛到窒息的恐惧。我用力地深呼吸,贪婪地捕捉每一丝含在空气里的幽香。让它们涌进我的肺部,在身躯里发酵,融进血液。
它们没有上次的咄咄逼人,反而尽心尽力地安抚我受惊的精神。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自己被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熟悉的气息包围我,身体没有下意识的抗拒,告诉我那是可以信赖的人。那是家的味道,是书房点燃的熏香和阳光的气味,就像是……
就像是父亲。
花香四溢,不甘地做着最后的顽抗,拒接接受要将我拱手让人的现实。那些无形的晚香玉花枝在恋恋不舍地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