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那束起的黑色长发在半空扬起,发梢滑过眼前,身影一闪而逝。
她如急速坠落的飞鸟,长发朝后飞起,在落向地面的瞬间拔刀、起势。
她的剑极快、快到几乎看不清是何时出手的。
银色的光弧凌空交错,再定睛,她屈膝踩在男人的背上,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推剑回鞘。
站在台阶上的我原本一看是谢伊就快步小跑下来,结果还没等我站稳喘气,她那边都已经把人制服在地。
狂风扬起我的衣裙,裙摆正飘荡。我连忙按住宽大的帽檐,以免帽子被刮走。
又一位身穿宪兵队服的棕发青年追赶上来,大喊:“谢伊!你怎么突然就冲……伊尔兰小姐?!”
那紧随谢伊追出来的青年,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宪兵队员路易。
他看看正按着帽子的我,又看看那边踩着持刀男子的谢伊,小声嘀咕:“我说她怎么突然冲得那么快……”
可他说的声音太小,周围又嘈杂。我一时没听清,歉疚地请他能否重复一遍,他却见鬼似的摆手。
谢伊又刚好正准备当众拖行那半死不活的持刀歹徒,路易见状赶紧上前接手后续处理。宪兵队陆续赶来几位队员,将这场风波平息下去。
看见谢伊笔直朝我走过来,那一刻我真是太想把帽檐压到最低,最好能把我的整张脸都埋起来。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先前邀请她陪我去舞会时的场面。
她单手覆在剑柄上,似笑非笑地反问我:
“你想和我跳舞?”
我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我连她直接拒绝的状况都想到了!
我承认当时我噎住了,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就愣愣地憋出一句:“我男女步都会跳,你不用担心。”
从表情可以看得出她也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回答,尽管她的表情永远是没什么表情。
最终,她像是对什么妥协一般,说:“比起跳舞,我更擅长杀人。”
……所以她是在拐弯抹角告诉我,她不擅长跳舞吗?
“没关系,我也不太擅长跳舞,跳舞太耗费体力了。”我很诚实地说,在这位我有点憧憬的同性面前我总是会下意识地保持诚恳,“我们搭配会很合适。”
且先不论我是如何通过一通诚实的胡说八道成功说服她陪我参加舞会。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比起花里胡哨的华尔兹,她方才那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出剑风姿,更加优美。
或许正如谢伊所说,比起跳舞,她更擅长杀人。
当时胡言乱语,事后缓过神来,我反而为自己不当的言辞陷入羞窘,莫名有些羞于面对受害者本人。我正想着,面前压低的帽檐被一只手朝上托起,而那只手上还套着深色绣金线的皮手套。
这毫无疑问是谢伊的手。
她好像很不喜欢跟人接触,每一寸皮肤都隔绝在布料遮掩下。包括之前和我相处时,也是隔着斗篷握住我的小臂。
“马车在哪?”她一手托起我的帽檐,令企图藏身其中的我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眸,“我先送你回去。”
我双手抓住礼帽两侧的宽沿,试图再度把自己藏起来,“你不是还有巡逻的工作吗?”
“我的工作到底为止,剩下的交给其他人。”
我指了指翻倒在路边的马车车厢,车辕和履带断裂,受惊的马匹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马车的话,车在那里,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一刻钟后,宪兵队员牵回了脱逃的马匹,并且重新帮我们修缮安装了车辕履带。
我得以能够乘车回家,不必因为一趟出行平白无故损失一架马车。
谢伊甚至还打算帮我驾车,以免再发生惊马的事故。但我实在不忍心看我的车夫再受打击,婉言将谢伊劝进车厢。
出门的时候刻意挑了一辆不起眼地小马车,现在车厢里除了我和我的女仆罗莎,又坐进来一个谢伊。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受到惊吓的缘故,又或者是马车内有三个人稍显拥挤,我的头有点发晕。
我想请谢伊帮我将车窗推开。然而在我侧首向她正要开口之时,一丝隐秘的幽香突然钻入鼻尖。
我的动作一顿。
这好像是……晚香玉的香气?这气味我太熟悉了。晚香玉是我最喜欢的花,哪怕最浅淡幽邃的一缕我都能捕捉出来。
可是车厢内哪里来的晚香玉?
我细细地分辨,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若有似无的幽浅暗香似乎正来自……坐在我对面的谢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