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是厉害,半点都看不出伤心落魄。就凭着他这份心性,以后定还有大造化。”
徐夫子道:“能在短短时日内升任水部侍郎,岂是一般人。朝廷邸报上都写得清清楚楚,他治理河道的差使,办得真是漂亮利落。”
其他人跟着一起点头,周夫子道:“他向来如此,做的都是实事。当年他还小呢,冬日课室严寒,用厚门帘挡风的事情,还是由他提出来,亲自前去请求先前的闻山长,将这间事情办得妥帖了。”
“我倒是记得,他替他阿爹程箴出头,打那个说他阿爹不是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谁还记得他姓谁名甚,就这场打斗,目睹过的人,谁都无法忘怀。”
“咦,朱夫子不在,他当年气了许久。程子安进京考春闱时,他在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程子安考不中。”
“他那点小肚量,不提也罢。程子安升官,他气得很。程子安被贬谪,他第二天容光泛发,真是小人之心。”
“休要提了,朱夫子如何,就只是他独自唱戏罢了。”
大家说说笑笑进了屋,程子安先去蒙童院,院子里的草木,水池皆在,只比以前陈旧了些。
课室里正在上《千字文》,蒙童们正在诵读,书声琅琅。
程子安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里面的情形。蒙童们摇晃着脑袋,有人在认真读书,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有人在昏昏欲睡,有人在与同学悄悄打闹。
走出蒙童院,程子安来到了以前经常玩耍的竹林边,不知可有与他一样的学生,在春季的时候偷掰笋去吃。
身后响起惊喜地喊声:“程子安!”
程子安回头看去,方寅与几个同学一起,他对他们说了几句话,朝他飞快跑了过来。
方寅比以前长高了许多,人也胖了些,身上穿着青色细布襦衫,眉目间洋溢的自信,比起考中举人时还要浓。
方寅拱手作揖,连声赔礼:“对不住,我见到你太激动了,脱口而出喊了你的名字。”
程子安笑着摆手,道:“不叫我名字,要叫我什么?我还没取字呢。”
方寅神色微松,道:“是啊,你尚未及冠,都已经是大官了。”
程子安笑道:“若非是多年老同学,我会以为你是在挖苦我。”
方寅见程子安变了,又好似没变,彻底松弛下来,与他一起在竹下的石阶上坐了。
“我听说你要归家,一直在盼着呢。阿爹说你回来,肯定要忙着宴请,见客,让我不要上门来打扰,等到你空了再来。我对阿爹说,你不是这般的人,定会一切从简,不会大张旗鼓。”
方寅道:“果真如此,你回来并未声张。先前我在门口见到你了,听你说了考试要注意的事情,同学们都在争先恐后写下来,对你很是佩服,说是你不藏私,真正说了些有用的经验。我就知道,你还是以前的你。”
以前的程子安,就对他多次出手相助,从不计较回报。
对府学的同窗们,他能做到的,当然会尽力相帮,方寅并不感到意外。
程子安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替他们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帮着他们考中,只有这些可以提一提罢了。你呢,准备得可好,这次下场,有几分把握?”
提到春闱,方寅就保守了起来,道:“我也不敢断定,不过,比起三年前,应当多了六七成的把握。”
程子安道:“你功课学得扎实,能多六七成的把握,到时考试时稳住,肯定会取得好名次。”
方寅笑了起来,道:“在别人面前不敢张狂,对你就不隐瞒了。我其实也是这般想,在考试时不出差错,不敢说状元榜眼,一个二甲肯定跑不了。”
程子安笑道:“你放榜时我也看不到,先要提前恭喜你了。”
方寅不客气收下了,旋即露出了忧色,道:“听到你被贬谪的消息后,我经常在想你说的话。读书与做官,完全是两回事。我还是见识太少了些,在处理事情上不够周全,妥当,这样的我,考中进士之后,如何当得好差使?”
程子安细细宽慰他道:“你能这般想,就已经超过了九成的人。你想啊,与你的同榜们都一样,谁都没有当过差。哪怕那些年长一些的,他们在家里当家做主,与入朝为官又不同。在家里当家,只顾着一家的利益得失。那当官之后呢,当官之后,是要顾着什么?”
明州府曾经的第一大世家辛氏,这些年很少见到动静。
京城动荡,永安侯府退居京城,辛氏的大门紧闭,听说好些铺子,都在私底下悄然转手。
辛寄年去从了军,方寅当年对他的恨意,在考中举人后淡了许多。
程子安从京城归来,方寅虽不知晓究竟,但他是审查各州府知府贪腐案的官员之一,受到的巨大压力与阻力,方寅只一想,就感到心惊胆战。
永安侯府的轰然倒塌,辛氏的没落,肯定也同程子安有一定的关系。
以前程子安与辛寄年交好,方寅看到他们两人分道扬镳,心头滋味很是复杂。
方寅仿佛记得,程子安问过了几次他相似的问题。他不大明白,程子安为何会一遍遍问他。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