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院子,绕过影壁,便看到老张与莫柱子,在忙碌收拾,将行囊搬上车。
程子安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躺椅两边放着熏笼,身上盖着大氅,只露出一双眼睛。
王相看得失笑,道:“你年纪轻轻,哪能就这般冷了?”
程子安勉强伸出手,就着大氅举了举见礼,瓮声瓮气道:“王相有所不知,我这是对冬日的尊重。”
王相愣了下,被程子安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走上前去,随从已经机灵地从屋里搬了椅子出来,放在程子安的旁边,他坐下来,拨了一个熏笼在面前,道:“我老了,也受不了寒。”
程子安说是啊,“值房里就冷得很,冬日炭火少,夏日不用冰,真是苦差事啊!”
王相侧头看他,笑道:“以后你就不用受这份苦了,在任上想如何就如何。”
程子安微笑道:“那是,我想如何就如何!”
王相神色微凝,道:“真就甘心了?”
自古以来,除了朱元璋时期,官员从未因为贪腐,盘剥百姓而被拿下,肯定是犯了其他的事情,顺带被清算了。
其实朱元璋时期,他也不是惩罚贪腐,大明天下都是他朱家的,只能他与藩王儿孙们享受。官员与百姓,全部是替他们卖命的仆人,拿了一个铜板,他都不能忍!
程子安闲闲道:“甘心,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真没什么遗憾了。”
王相沉默着,看着张大牛他们忙碌,道:“回到明州府,赶得及过年吧?”
程子安道:“应该能赶上。赶不赶得上都无所谓,我回去了,对阿爹阿娘来说,天天都是过年。”
王相点头,“这倒也是。你阿爹阿娘除了见到你高兴,定也会替你担心。”
程子安说是,“爹娘肯定会有想法,毕竟是被贬谪了嘛。”
王相打量着他淡然的神色,想起他赖着搬到府里来时,那时他就应当有了准备。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朝堂动荡,程子安能活着,还有官做,王相忍不住道:“你还真是走运,我以为,你这次肯定逃不脱。”
程子安笑道:“我也这么以为,后来我一想,肯定是我为人善良,菩萨保佑了。”
王相想笑,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
程子安的心思,郑相明相乃至圣上都看出了些,明相与圣上未明说,郑相说得很清楚。
王相沉吟了下,道:“郑相离开时,与我说了几句肺腑之言。他说,当时看轻了你,万万不该让你留在朝堂之上。不过,你总有一天,会因此粉身碎骨。”
程子安听得频频点头,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我也这么觉着,前面危险重重。没办法,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做事肯定有危险。”
王相道:“我以为郑相说得极是,你这次菩萨保佑,侥幸逃脱了,你坚持的那些东西,终究会害了你。”
程子安惆怅地道:“郑相啊!”
当时在贡院考春闱的事情,程子安这时历历在目,他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道:“幸亏是我,稳得住。要是换作其他心性不稳的,肯定就名落孙山了。虽说科举并不公平,对于贫寒学子来说,到底是他们唯一的出路。郑相可能只不在意,他是相爷,无需在意,随手就毁了一个人的前程。他真的是,唉,郑相站得太高了。刑不上大夫,成了他的保命符。”
王相愣了下,道:“原来还有这场事情,我竟敢不知晓。”
程子安道:“小时而已,我本来以为已经忘了,这时突然记了起来。王相你看啊,谁知道路上,何处埋着个大坑。我差点就被埋了进去,凭着我高超的本事,躲了过去。算起来,我已经躲过了好几次,以后定能逢凶化吉,一片坦途。”
王相禁不住呵呵道:“富县可不富,穷得很!”
程子安顿时愁眉苦脸,怏怏道:“可不是,富县穷得叮当响。”
老张就来自云州府的富县,他如何能不清楚。
王相看得哈哈大笑,“你躲在这里不见人,仇人不见也就罢了,友人也不见了?何相找了我好几次,说要来探望你。我听说,他悄咪咪地找了媒婆,想要替府里嫡幼女相看亲事。我一琢磨,何相的嫡幼女,他最为宠爱,如今升了官,求娶的人,只怕要踏平何府的门槛。何相还需得亲自替女求嫁?这个人,定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才。”
程子安只当不知,他眼下对亲事,没任何的兴趣,道:“都不见了,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就当京城我从未来过。若有一天能再回来,再叙前缘就是。”
王相起身,道:“我就不送你了,此去一路平安。”
程子安跟着起身,朝着王相施礼道谢:“这些时日,叨扰了王相,看在曾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大半年的份上,以后若是有参奏我的折子,还请王相帮着我一些,将他们通通臭骂一顿!”
王相笑个不停,抬手点着他,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最稀奇之人。算了,我不与你瞎说八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天旬休,一把老骨头,我得去好生歇一歇。”
程子安朝他拱手,王相袖着手,头也不回而去。
老张收拾好之后,程子安上了骡车,离开了王相府。
骡车驶出京城,太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