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先生授课, 程子安体会了几天,去向闻山长如实回禀了。
“中规中矩,不功不过。当然, 也可能是我的水平不够, 体会不到他们的高明之处。”
闻山长冷笑,道:“你想能学到什么?做人还是做事的道理?太学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先生能勉强讲出些花样, 我都得说声佩服!”
程子安觑着闻山长的神色, 偷笑了声,一本正经问道:“老师以前在国子监时, 是如何授课?”
换作以前,闻山长定会老脸一红, 不过面对着程子安, 他淡定地道:“我以前能如何授课?当然是照着经史子集上的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程子安就笑而不语。
其实都一样,太学里面,学的不是经史子集, 而是人际关系,人情世故, 以及给官身子弟,在除了恩荫之外, 开辟一条另外做官的通道。
闻山长叹了口气,道:“能如何, 你待如何?”
是啊,能如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卿世禄。
当了官就有权,有权就有钱, 有了钱,就能再生权,生钱。
子孙后代无穷已,千古不变。
平民百姓想要出头,好比是徒手与一群猛虎搏斗。不止是一只,是一群。
闻山长打量着程子安的神色,语气软了几分,关心问道:“这些日子你忙得很,要上学,下学后还要去赴宴。夜里归家,得写文章读书,虽你还年轻,可别累坏了。”
程子安道:“老师放心,赴宴就是放松,我只管疯玩,比读书写功课容易多了。”
闻山长撇嘴,道:“你少糊弄我,明相府,大长公主府,永安侯府,还要郑相府,你要在从中周旋,劳心劳力,能松快得了?”
程子安笑道:“老师,我万万不敢骗你,我真是只管玩。我就是去长见识,明州府乡下来的穷小子,贵人家的精美吃食点心,各种规矩,我都没见过。不懂人不怪,我虚心得很,每样都会请教,他们热情地教我。绝对不管他们之间门的派系,纷争。”
他双手一摊,“想管,也管不着。”
闻山长沉吟了下,道:“我过完年就要回明州,一个地方府学的山长,加上闻绪没甚出息,明相看不上,我们父子,不值得他大动干戈。倒是你,文士善的事情,明相没有因此为难你。我猜里面有两个缘由,一是永安侯府倒向了明相,你又与永安侯府有瓜葛,明相只当此事就过去了。二是明相还在暗中观察,等看清你的底细之后,再对付你。”
程子安早想过这件事,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
不过,文士善在明州府,得了实际的政绩,但私下里,定是怒火滔天。
“文士善也不笨,他不会全部告诉明相。毕竟,此事说起来,他也没脸。”
程子安光棍得很,道:“我有什么底细可看,明相那是什么眼睛,一眼就看穿了。看到现在,也晚了啊!”
闻山长愣了下,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滑头,这段时日怪不得弄得眼花缭乱,到处”
程子安攀上的可不止一家,还有长公主府与郑相府,明相要收拾他,已经晚了。
程子安笑眯眯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闻山长瞪一眼,拿起他的功课,认真看起来。
这次程子安的文章,回到了以前的风格。按照起承转合写就,稳中有精彩之处。
比如,他会偶尔夹杂句一怔见血的观点,针砭时弊。
官员贪腐,为何会贪。
乃是律不严。
点到为止,并未深入阐述分析。
字也从头到尾写得一丝不苟,并不再如以前,写到最后,从笔迹能看出他的敷衍。
闻山长说不出的欣慰,他仿佛能看到,程子安坐在案几前,不慌不忙,始终淡定写着功课的情形。
他仿佛也看到了,程子安在官场大放异彩的模样。
惟盼着,程子安能给大周的黎民百姓,带来一线盼头,让他们日子,能过得好一些。
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他们能喘口气。
民为本,大周就能再继续兴盛下去!
外面寒风呼呼刮着,闻山长放下功课,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今夜就歇在这里吧。你的屋子都留着,我去让长山给你再拿碗面来,有熬好的鸡汤,快得很。”
程子安忙起身上前,道:“老师,我自己去,外面冷得很。”
闻山长甩开他的手臂,道:“我也要吃,让长山送到书房来。”
程子安听到闻山长唤了长山过来,除了吩咐了鸡汤面,还让他多拿一份煎年糕。
林老夫人恐闻山长夜里积食,向来不许他多吃,忙扯着嗓子喊:“长山,就鸡汤面即可,煎年糕不要了。”
闻山长嘀咕着骂了几句,不耐烦地道:“好好好,就鸡汤面,臭小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程子安趴在案桌上咕咕笑。
书房与在明州府时一样,乱糟糟,到处堆满了书,散发着书香墨香。
不同之处是,屋中放着熏笼,暖暖的。
闻山长喜欢冷一些,向来不耐热。
是因着程子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