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没回答莫柱子,反问道:“柱子,你给我当书童,过得可好?”
莫柱子想都不想,咧嘴笑道:“好!能吃饱饭,有新衣穿,我这辈子,从没过过这般的好日子。阿爹阿娘大姐他们都说,我是走了大运呢,要我一定要尽心当差,以后报答少爷一家。”
程子安唔了声,笑笑没说话。
程箴没了举人身份,田产要缴纳赋税,服徭役。同时,失去因举人身份得到的额外收入,他还要读书,程家说不定再也养不起书童。
好人没好报啊!
程子安惆怅万分,到了府学门口,接过书箱自己背在了身上,让莫柱子回家小心。
“程子安!”身后,李文叙大声在喊。
程子安慢慢转过身,看向朝他奔来的李文叙。
李文叙胖乎乎,跑得脸上肉都在颤抖。他喘着气到了程子安跟前,眼珠子咕噜噜转得飞快,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大声道:“程子安,你阿爹出事了!他伤了脸,永远不能参加春闱了!”
赶着上学的学生们,被李文叙大声的话吸引住,脚步慢下来,朝他们好奇打量。
有人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谁不能参加春闱?”
李文叙得意地说了程箴受伤的事,周围的学生瞬间哗然。
程箴在府学亦是鼎鼎有名,此次明州府参加春闱的举人们,他是最被看好能中进士之人。
“这可如何是好?”
“换做我,肯定受不了,不若干脆一死了之。”
“嘘,你小声些,程子安还在呢。”
“程子安啊,他连他阿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听说在蒙童班,经常考倒数。”
“怪不得他阿爹出了事,他还能若无其事来上学。说不定,他不学无术,不清楚他阿爹绝了前程,以后程家彻底完了!”
各种眼神齐刷刷看向程子安,不停朝他指指点点。
章麒躲得远远的站着,辛寄年也在,他挠挠头,看上去很纠结,一时不知该上前,还是该躲开。
方寅离得近一些,神色怜悯,脚往前抬了下,最终缩了回去。
项伯明与同学们经过,看到这边的热闹,凑上前打听。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项伯明的眼神微冷,顿时厌恶地淬了口,撇嘴对同伴道:“那程箴被吹得天花乱坠,说不定只徒有虚名罢了。春闱是何等大事,在明州府能小有名气,全大周的人才那么多,他算得了老几!我估摸着,他害怕春闱会露出底细,故意伤了脸,省得到时候落第丢人现眼。这样一来,反倒保全自己的名声,以后还能继续张扬,拿名头出来唬人,骗口饭吃。”
“是啊是啊,程箴中举都好几年了。今年秋闱尤其难,他要是参加考试,说不定秋闱就落第了!”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程子安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知道风浪会来,没料到来得这般快。
府城的世家大族有自己消息门道,李文叙家中经商,消息更比其他人灵通,他能提前得知,不足为奇。
李文叙向来看不起读书人,皆因为李家出不了读书人。
其他人说他没出息,程子安都认了,他本来就是学渣,稳坐倒数的宝座。
他们看不看得起,对程子安来说,不痛不痒。
只是,项伯明太过恶毒!
项伯明对程箴的怨恨,肯定同崔耀祖与项小娘子的亲事有关。
程子安不知其中究竟,但项伯明此时的心思明明白白。
程箴伤了脸,他还要伤了程箴的名声。
程子安余光扫过人群中,脸色难看的周先生。极少见到的闻山长也在,他向来严肃,此时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作声。
程子安掂量了下书箱的重量,取下拿在手中,飞快冲上前,扬起书箱,朝笑得张狂的项伯明砸了过去。
项伯明比程子安高大半个头,书箱重,程子安挥舞得不高,只堪堪击中他的肩膀。
“啊!”项伯明痛得跟杀猪般叫了起来,刚想还击,程子安丢下书箱,躬起身,如头牛犊般,头重重顶在他的肚子上。
项伯明趔趄后退几步,哐当倒地惨叫连连。程子安继续上前,骑在他身上挥舞着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周围的人尚未回过神,项伯明已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敢污蔑我阿爹!我阿爹就是受了伤,也不是你项伯明这等混账,只知吃喝嫖赌的废物能比!”
“你骂我行,敢辱骂我阿爹,我不替我阿爹报仇,就是不孝!”
“阿爹,儿要替你伸张冤屈,项伯明敢污蔑你,我替你撕烂他的嘴!”
程子安手下不停,嘴里的话说得大声又清楚,远远传了出去。
项伯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抬起手胡乱阻挡,连还手都忘了。
“打人啦!打人啦!”
辛寄年看得兴奋不已,只恨不得自己也跟上去打架,挥舞着双臂给程子安助威:“程子安用力,打死他,打死他!”
围着的人看得更起劲了,也有人上前拉架,有人跑着去告诉先生。
闻山长这时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威严吼道:“够了,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