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家伙是真的傻。
他一点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
凉拌菜。
梨脆三丝。
在乾十字文的料理生涯中,似乎连灵光一现都算不上。从头到尾,令自己和龙胆困惑的课题,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困惑。
乾十字文早知道答案了吗?
他是不是想了很久?他是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不。司瑛士接过乾十字文递上来的纸巾,擦得眼睛和鼻子微红。乾十字文殷切地给他拿来垃圾桶,不一会儿就攒了一堆纸巾团。
“十字文。”司瑛士喊住他。脸颊上的泪痕还残余一些,因面皮薄手上用了力气,司瑛士整张脸都半透着粉色。嗓子也要缓一缓才能说下面的话。
“你之前就会做梨脆三丝吗?”
拜托。
你一定是做过的吧。
你一定是尝试过,最起码是见过别人做,最不济也是吃过。
“不会。”乾十字文笃定道:“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菜。”
司瑛士低下头,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大腿上抓紧,又害怕被乾十字文盯上慌忙放开。
那就是吃过了。
也许是很久之前吃过,因为吃过所以有记忆才能复原出来。
一定是这样的……
“其实。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乾十字文又抽抽两张纸塞到司瑛士手中,回忆起童年的痛苦经历,半抱怨半怀念道:“我都没吃过这个什么梨脆三丝,谁知道这个菜本来长什么样子啊。要不是我小时候隔壁有个什么……反正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天天在隔壁念《随园食单》,谁知道有这道菜啊。”
反正乾十字文吃饭这么多年,没吃过梨脆三丝。
他感觉这道菜是小众中的小众,还不如隔壁家那个号称祖上刘昂星曾拿过“华夏第一厨师”的家伙。
哇。天天大早上起来念书,算是乾十字文幼小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别人家地孩子”。
乾十字文华夏文好,连带着文言文还看得过去,一半得归功隔壁家小孩天天早读念书。
他沉浸在自己童年为数不多的痛苦回忆中,浑然没有察觉到司瑛士的状态。
“《随园……食单》?”
“对啊。”乾十字文从善如流,展现童年被一遍一遍摧残的结果,“清代大文人袁枚写的《随园食单》,326道菜吧。我还记得有一道梨炒鸡。”
他炫技一般给司瑛士展示自己的童子功,“取雏鸡胸肉切片,先用猪油三两熬熟,炒三四次,加麻油一瓢,纤(淀)粉、盐花、姜汁、花椒末各一茶匙,再加雪梨薄片、香蕈小块,炒三四次起锅,盛五寸盘。①司学长要吃吗?要吃我可以给你做哦。”
司瑛士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连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都顾不上了。
在他空荡荡的脑海里,“逃跑”两个字甚至占据了主流。
为什么。是想法和观念的问题吗?为什么乾十字文可以如此轻易地想到对策,为什么他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最自我的调味征服别人,连带着征服——
“司。”乾十字文在他面前晃晃手,困惑地凑近一些,“没事吧。”
司瑛士轻而易举看见学弟眼中的关心。
纯粹而茫然。
像一只巨型犬叼着主人的飞盘,不理解自己刚刚欢快跑出去错过了什么,是否炫耀错了什么,才让主人露出难过的表情。
“没事吧。”乾十字文凑得更近一些,关切地扫视司瑛士前后左右,最后轻轻地将对方抱住,“对不起。”
他说得很轻。
却比之前任何一句话,都更敲打司瑛士的心神。短短一瞬间,司瑛士几乎以为自己的羡慕与嫉妒,天赋被超越带来的隐晦被完全地摊开。
“不……”他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话,为了尊严,也为了乾十字文,“你没有错。”
“是嘛?”乾十字文依旧抱着他,很安静,少年的怀抱也很温暖,“可是我让学长哭了啊。”
纸巾已经用完了。
乾十字文只能用指腹一点一点抹去那些泪水。他很认真,却只在自己的范围里认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因。”
刚刚农业教授在,你没有哭。
工厂代表在,你没有哭。
小林龙胆在,你也没有哭。
只有我。
只有我在的时候。
“肯定是我这个笨蛋做错了什么。”乾十字文理所当然,哪怕不明白道理也很认真地解释道:“学长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让司你哭泣,显然是我的错。”
虽然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但按照常理推测,必然是我这张嘴又说错了话!
乾十字文习惯了,他懂,这种事情积极道歉一定不会错。
“司瑛士,司学长。”乾十字文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