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在奇异食物的折腾下,总有一天会宣告罢工。脑子一片混沌,耳朵也感觉有点嗡鸣作响。转过头去,右手七八个紫青色的针眼,左手吊着吊瓶。
“等等。”乾十字文道:“我还要挂几瓶?”
“就这一瓶。”杀手唐解释道:“右手那针眼是实习护士扎的。人家新手上任,七八个都没打进去,给你右手打得和猪蹄一样。最后是我给你扎得……子文啊,要吃炖猪蹄吗?很补的啊。”
乾十字文一口气没喘上来,最后爆出一个“滚”字。杀手唐麻利溜收拾东西,润上自己的机车,一路旋风带闪电来到美妆店,画了一个美又憔悴的淑女装,等待着夜幕降临。
在日本,找一个会做满汉全席的人有多难。
杀手唐才不要去做那个冤大头,哼哧哼哧满大街求人呢。他的为人处世不喜欢麻烦,讲究打了小的叫来老的……不对,是让老的给小的收拾残局。
子女都是债。
乾十字文又不是他儿子,满汉全席这种麻烦事情,当然要让乾真一郎头疼去啊。
*
“我拒绝。”乾真一郎冷漠地拒绝了面前柔弱女子的请求,“那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做满汉全席。”
杀手唐今天还特地换了一条我见犹怜的裙子,妆容憔悴,眼前的狗男人却丝毫不动心,气得他在脑子里把这对父子骂得狗血淋头,真想直接把“是你儿子点名要吃满汉全席”这种话直接说出来。
但,不行。
依照杀手唐潜伏观察,善于挖掘大瓜的角度看。乾真一郎对乾十字文的打压、贬低、控制并没有消失,他只是在等待对方完全受挫,最后回到自己身边的机会。他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就连日常生活中也少有提起乾十字文这个儿子的存在,却会在做饭的时候不自觉地用出和乾十字文无比相似的刀法和基本功。
他在模仿乾十字文吗?
杀手唐不好说。
他感觉两人师出同门,乾十字文的刀法和基本功明显更加扎实,也更加老练。乾真一郎则像是久病卧榻之人多年后复健,虽然能够站起来走路,但与前者健将级的表现对比,有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难道,乾真一郎曾经拜师石老?
杀手唐摇摇头,觉得这个猜测比前者稍微可靠一点。可他从没有在华夏料理界听说过石老收徒的消息,也不觉得石老与日本人的渊源,能让他老人家收下个日本人徒弟。
就连石姬,要不是当年跑得快,婚后的腿都快给他老人家打断了吧。
“大叔。”杀手唐将这些陈年旧事丢在一边,专心缠着乾真一郎磨工夫,“大叔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厨师。如果大叔都做不出华夏满汉全席,我、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种菜。”
“有钱能让鬼推磨。”
“可是我朋友好穷啊。”杀手唐想起石老存在自己这里的钱,打死都不会在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多花一分。
能白嫖干嘛花钱啊。
他这个人贪婪、没有底线顺带还没有什么良心,所以才能稳稳当当干杀手这一行,哭腔拿捏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将只是洗个胃吊个水的乾十字文说成重病患者+车祸受害者+双腿残疾+智力不佳,顺便再套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
“大叔。”杀手唐两眼泪汪汪,“就算不是满汉全席,做一道菜让我带回去也可以……看在我朋友快要死掉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乾真一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哭。
他这段时间不断尝试自己做饭,有了几分重回料理界的盼头,却又胆怯自己露面在料理界。眼下,宛若穴鼠偷偷摸摸的尝试,将别人的期许和赞美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虽然,只有一点。
自他离开远月后,那么一点微小的不起眼的来自食客的赞美和光辉,照耀在他的身上,孤影婆娑。可怜又可悲到让乾真一郎屡次错觉,自己是冬日里卖火柴的小女孩,稍不留神,寒风就会将温暖和火光中的幻境全部带走。
“如果……”
他只有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自己火柴,期盼它能燃烧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哪怕他一开始就认定,这束火柴迟早会燃烧殆尽,会熄灭,会化为灰烬。
乾真一郎也很希望,对方所带来地赞美和温暖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如果是你想吃,我会单独给你做。”乾真一郎低声说道:“肯定不是地道的华夏口味……我还没有那个水准做出满汉全席。”
杀手唐微微张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咳。”乾真一郎咳嗽两声,欲盖弥彰道:“病人不应该吃满汉全席。我给他准备一点滋补的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