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去追求自己的料理了,她有她的理想,但是爸爸有她,不管怎么说,爸爸和她可以相互依赖,他们会一起把日子过下去。
然后,乾十字文出生了。
一个比她小了十一岁、同父同母的弟弟。
“妈妈会回来吗?”乾日向子已经进入远月学习,她抱着希望追问道:“爸爸。妈妈会回来的,对吧。”
他们又一次在一起,又一次有了小孩。
他们总该是相爱的,在一起的吧。
并没有。
乾日向子从初中开始期盼。她将这个弟弟视作家庭的线,她知道自己不该将如此重要的期待放在一个小婴儿身上,可她迫切希望这个新生命能代替自己做到未曾做到之事。
她开始学习做婴儿辅食,懂得泡奶粉,看各种婴幼儿书籍学习各种学生不必要学习的知识。她等春天花开了,秋天叶落了,从升学到毕业,从雾屋的第一次剪彩,到登上美食周刊首页,成为新晋热门厨师之一。
十九岁,她终于看见自己的弟弟。
同父同母,没有改善父母关系,让父亲陷入新一轮绝望的弟弟。
一个八岁大的弟弟。
一个浑然陌生的弟弟。
乾日向子的记忆里,十字文是不善言辞的、抗拒日本的,他明明长了一张乾家人的面容,拥有父亲那样凶悍的菜刀眼,却和母亲一样说标准的华夏话。
初来乍到的十字文听不懂日文。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他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习惯,喜欢吃爆炒的肉菜,晚上会窝在被窝里悄悄地哭。
“爸爸。”乾日向子问道:“您不愿意照顾他吗?”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再将他接回来?外公明明愿意抚养他。十字文在华夏也生活得很好。”乾日向子诘问道:“如果是因为妈妈的问题——”
“别说了!”乾真一郎捂着脸,“他不能待在华夏。”
“那……”
“日向子!”
她不再发问,沉默地回到雾屋。父亲有他的公司,有他的事业,乾日向子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母亲对父亲做了什么,而弟弟为什么不能待在华夏,为什么外公默许人将弟弟接回来,甚至从头到尾用她作为筏子,跟十字文说“为了让姐姐好好完成学业”。
她一概不知。
回首望去,乾日向子只觉得唯有这件雾屋属于自己,或者曾经属于自己。她发现弟弟的才华,鼓励他拿着翻译机和别人说话,慢慢教会他日常用语,带他过马路,教他写字、使用家电、练习厨艺,甚至是做便当。
她才十九岁,却早早地学会成为一个“母亲”。
“食戟马上开始,请双方就位。”吵杂的声音,剧烈的灯光,乾日向子清楚登上这舞台,无异于站在媒体、评论家们的舌尖上。她的手机叮叮当当无数个关心的问候,无数个合作者的试探。
“日向子加油,好好教训下弟弟。”
“输掉的话,雾屋的评价也会掉分吧。(千万不可以!!)”
“不管怎么说,你是主厨。厨艺比拼丢掉分,会让媒体抓住噱头,大炒一波……哎,到时候会有很多麻烦事情。”
“乾十字文,是你弟弟吧。那我就放心了,输掉也没关系,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不了让你弟弟来做这个主厨。”
不会的。
乾日向子在一片欢呼声中,踏上台阶。
那是我的雾屋。
她依旧穿着和服,是最日常的装扮,头发也如同往日,看上去轻松又自在。唯有她自己知道,站在这里,面对从小养大的弟弟,从基础开始教会他的弟弟,是何种感想。
要赢。
要赢!
要赢啊!日向子。
不论是胜利还是失败,都不要再插手父亲和弟弟的事情——这种惹人讨厌,心里憔悴的事情,不要再做了——你应该学习妈妈。在内心,乾日向子听见魔鬼的声音:学习妈妈,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阻碍前进的事物。
父亲也好。
弟弟也好。
最终,决定的人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她日向子。
不是吗?
“十字文。”
乾十字文已经准备好面对姐姐。在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压力、也没有太多胜利和失败后的利益关联。失败是逃跑,胜利也是逃跑,不管面对什么,只要觉得不舒服就逃跑吧。
他居无定所,在这片土地上毫无牵挂。
他没有心没有肺,可以做最开心的自己,可以认识新的人,可以做出最理想的料理。
他可以是他自己,为什么日向子不能是日向子自己?
“姐姐,我……”
“无论胜负,我都不会再管你了。”乾日向子颔首,不再看他,反而清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