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有一点反向预言天赋在身上的。伊莱后知后觉地想。
他刚刚还在向克拉伦斯解释魔兽容易被控制是因为魔兽的思维相对简单, 现在克拉伦斯就带着被控制的明显特征出现在他的眼前。
克拉伦斯可不是魔兽,他是一个绝对称得上聪明的人类,而人类在其它幻想种口里的形容词常常是“阴险狡诈”或者“诡计多端”, 总之和头脑简单完全不搭边。
伊莱的余光轻轻扫过为了穿戴盔甲被随意放在矿洞一角的法杖,他距离那里不算远, 走几步就能拿到,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中间隔了一个疑似受到影响的克拉伦斯。人在失去理智时人体通常会解除部分自我保护机制、以代偿损伤身体机能为代价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伊莱从前能够在不伤害克拉伦斯的前提下还算轻易地压制他,但不代表现在也能。
他把带上腕甲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心念一动,监察者之杖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克拉伦斯, ”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似的,伊莱轻声说,“你能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吗?”
克拉伦斯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回答, 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 甚至带着奇怪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从前表达疑惑时面部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而今天他高高挑起眉毛, 脑袋也跟着动了动,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
伊莱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好, 有理智能对话就还好。他短暂地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接试探:“你现在有感觉哪里不对吗?”
哪里不对?他只是好好地与伊莱一起说话,能有哪里不对?
克拉伦斯注视着好像一点异常也没有的伊莱,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想:他发现哪里不对了。
眼睛是最人体能传达情绪的部位, 伊莱在面临危险或者让他感受到不知所措的情况时比起下意识地转移视线更喜欢直直地盯着这个让他错乱的源头, 过去许多年里他靠这个小习惯糊弄过了担忧他身体的菲瑞娅,糊弄过了试探他的贵族,糊弄过了许多许多人。
但是糊弄不过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注视着伊莱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某种暖色光泽的眼睛,总是能对他托付后背的小伙伴,此时竟然有了针对他的、隐秘的警惕与忌惮。
巨大的背叛感瞬间将克拉伦斯笼罩,他卯足力气、泄愤一般踹了一脚凸起的石块,伊莱被在山洞中回荡的巨大声响惊得瞪了瞪眼睛,刚刚这个动作他看着都疼,克拉伦斯却面不改色——甚至看起来平静了一点。
伊莱勉强保持冷静地想:好吧,被控制思维看来还会影响痛觉神经。
他开始认真考虑克拉伦斯多踢几脚石头后就自然重归正常的可能性,克拉伦斯本人却被他因为陷入思考而显得有些凌厉的面部表情再次激怒。
在愤怒的加持下,引诱的低语终于冲破了克拉伦斯的大脑来到耳边,一道带着奇异韵律的、细微之处甚至有些熟悉的女声诱哄着说道:你看,他这样对你,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你要让他付出代价,你要让他从身体到灵魂都记住轻视你的代价。
克拉伦斯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举起拳头。
伊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就在他即将提前用监察者之杖的尖端痛击克拉伦斯的腰腹时,从不远处突然响起的金属碰撞声让他的的思维连带动作一滞。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之中,拳头带起的风刮到了伊莱的面门。
伊莱望着占满整个视野的、在最后关头停驻的拳头,他眨了眨眼睛,睫毛在有些发红的拳头上落下蝴蝶翅膀一样的颤动痕迹。
这力道实在是很轻微,却让克拉伦斯浑身一震,他张了张嘴,仿佛在与什么无法捕捉的力量抗衡一样缓慢又艰难地将自己的拳头从伊莱的脸上拿开。
伊莱微微抬起的手臂慢慢下垂,直至监察者之杖的尾端触碰到地面,在空旷的洞穴中发出清晰的声响。
他和克拉伦斯之间有半个头的身高差,此时他们离得有些进,伊莱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清克拉伦斯的脸。黑发蓝眼的剑士脖子上突起的青筋跟随心脏一突一突,他的表情充满戾气、眼白被血丝布满,眼中的红光闪烁得像临近爆炸的危险物品。
真奇怪,伊莱想,克拉伦斯看起来这样凶,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呢?
这就不像洛浦家族孤狼一般的继承人了,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小狗。
“伊莱,我好像真的有一点不对。”
克拉伦斯喘着气,声音如同破掉的风箱。被愤怒冲混的头脑终于被不可置信的情绪清理出了一个角落,克拉伦斯甚至是有些惊悚地想:刚刚有那么一刹那,他竟然真的想让自己的拳头落在伊莱的身上。
这不对,他应当从来不会对伊莱动手。
“我知道。”
伊莱伸出手,慢慢覆上克拉伦斯的后颈。他的动作已经算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