洳狼歪过身子落回山道。 濛在空中握紧了战刀的骨柄。 他心中涌起一股恨意,把死亡的恐惧都给冲散了。 他现在只想让漆冰使徒付出更多代价,哪怕再多砍一刀也好! 濛眼前的景物开始向上:荒坡,枯草灌木,山顶落着雪,流云层层镀金。 他视野中有东西闪过,但失重感让他来不及调整视角去看。 “哦——” 紧接着,一串怪吼由远及近,比擦过脸庞的风声还刺耳。 “让路~商队进道,小心撵着脚咯——” 兽人族小个子出现在空中。 他叫翰,是这支商队的老板,此时的他正拽着拖货用的筋网,像个在树枝间摆荡的游侠那样飞出悬崖。 动作潇洒,皮衣猎猎作响。 如果忽略掉长毛族矮小的身材的话,确实有些帅气。 他划出一道圆弧,急速靠近坠崖的濛,然后将带活扣的绳结套进了对方的脚。 “抓到你啦!” 山道废墟里,荒原趟脚夫商会的主要劳动力,奇,正拽着绳网的另一端。 巨裔稳稳受住了几个人的重量。 他的表情很认真,却不痛苦,就像拽着两箱运往营地的货物一样,稀松平常。 濛被绳索拉住,漆冰使徒的重量转化为撕裂般的疼痛,他持刀的右臂也被紧紧地箍着,根本抽不出来。 “咳,唔。” 他被甩到斜坡上,猛烈的撞击碰掉了许多松散的碎石。 “超载,给我下去,该死的家伙!” 翰踩在最上端。 他像个优雅的击剑骑士,挥动尖叉,朝着漆冰使徒乱蹬的双腿一顿猛扎。 络腮胡气得脸色酱红。 他吊在末尾,用钢铁似的双臂紧紧勒住了濛的脖子,即便自己会粉身碎骨,他也要把新鲜的生命献祭给死亡, “认命吧,无需抗拒。” 漆冰使徒在耳边蛊惑着,手臂像岩蟒一样蜷缩,臂甲蹭过皮肤,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濛已经意识模糊了。 他在走马灯似的记忆残片里,突然想起些什么…… “畜生。” 濛的右臂突然发力,青筋毕露,被禁锢的骨柄战刀不停颤抖。 漆冰使徒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上面。 濛趁机用左手从胸前摘下一块铁吊坠。 这东西从地牢里出来以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 他偏过脑袋,竭尽全力,将带角的顶端捅向自己耳边,就听见“噗嗤”一声,紧接着,有稠热的液体喷溅到了脸上。 “啊——” 络腮胡凄惨地叫起来。 濛感到禁锢自己的力量稍有松动。 他立刻挣脱出战刀,全力朝斜坡下面勾了一圈。 漆冰使徒的胡子被削去了一半,而另一半,浸着浓稠的血污,粘在了他开口的喉咙上。 “唔,噗……” 他眼角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后带着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的表情,拥抱了他所向往的死亡。 濛喘息着倒吊在斜坡上。 他看着仇敌坠下悬崖,但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没有因此减少。 突然,他的腿部感觉到拉扯,随后身体一顿一顿地开始上升。 巨裔将他俩拽回山道,不声不响地开始收拾残骸,而翰的表情则要悲伤许多——两具陆螈的尸体完全无法弥补今日的损失。 兽人族小个子感慨地说道:“老天开眼,你也还活着呢,否则买卖赔大了。” 奇用粗糙的手摸了摸短咆兽的下颚。 濛看了他一眼,这个巨裔给人的感觉很微妙,显得既温柔又憨厚,跟朗兹那家伙完全不一样。 他跨上洳狼的座鞍,调转方向径直离开。 “站住,陌生人。” 翰抱起胳膊,双脚大开地挡在面前,他嘴里还叼着废墟里捡来的草药根。 “你竟然不打算留下来帮忙?” “我替你撂倒了追杀的敌人,两个。” 濛皱起眉头。 “哦,是么?凭我们的速度,这俩蠢货得追到明年开春才行!” 翰直接跳起来。 他忽视被绳矛击中的细节,死咬着开始耍无赖。 “偏偏是你从天而降,把一切都给毁了,好好想想,是谁把你拖上来,避免了陪葬的命运!” 濛愤怒地瞪着眼前矮小的兽人。 他不擅长反驳,但是又没有理由动刀子,只能不甘心地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去帮忙收拾。 “这就对啦~” 翰不依不饶地在身后打趣,这张嘴永远都是那么讨厌。 濛和洳狼同时转头,龇出獠牙,却只看见了小个子的背影——翰攀上冬松的枝条,想要从高处找到前进的方向。 “找机会,打他一顿。” 濛用右拳捶向左掌,一边恨恨地吐槽,一边去帮奇收拾东西。 货物洒落一地:丰富的种子,建造用的工具,崭新成捆的布匹,还有大量的南疆调料…… 濛捆扎东西的时候,对身旁的巨裔说道: “荒原里,材料和武器盔甲才是最紧俏的东西。” 奇只是憨厚地笑笑,拼凑修补过的车箱很快就放满了,他将几条纳棉捆在了短咆兽的座鞍旁边。 “荒原趟脚夫商会将牢记您的付出,顺带一提,进货和售卖通常由老子负责。” 翰翘腿儿躺在原木桶上。 “喂,接着。”他抛给濛一瓶酒。“伦达酒,有股酸味,但总体还是不赖的。” 说罢,他拧开酒塞,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这两兄弟的生意如此惨淡,肯定跟这张嘴逃不脱干系。 收拾完毕,整队出发。 巨裔失去了货箱上的特等席,所以只能跟在旁边步行,像一尊移动的小雕塑,或者某种智商不高的石灵。 濛没有喝那瓶酒。 他骑着洳狼跟在后方,频频回头,希望能遇到更多的漆冰使徒。 到了坵鸣古道的分叉口,商队的车辙清晰交错,旅者和佣兵们时不时从旁边经过。 “径直往北,放牧和种地的部落很多,会有人买的。” 濛善意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