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桑顿卡亚东北角的木屋。 琼在睡前已经续好炭火,给罕姆辛大叔覆换过草药,他恢复得很快,今早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她窝在躺椅上,习惯性地蜷缩起身子。 村庄的清洁任务已经接近尾声,坦尼森夫人组织大家明天去附近林地里找野果。 半睡半醒之际,她又想到今天归来的猎户。 出猎并不顺利,食物勉强够糊口,而且有什么东西跟在他们后面,大家都担心这事儿。 “我叫肯恩·布维尔。” 琼的脑海里浮起这句话。 猎户们赞叹那位年轻的先生是如何英勇,也唏嘘着表示那是最后一次见面。 琼缩得更紧。 这个冬天,死了太多人。 清晨,曙光还不清晰,猫头鹰都还在咕咕作响。 夜岗发出示警。 有怪物撞碎了村庄围栏,它高大的身躯布满鬃毛,瞳孔猩红欲滴,如同鬼魅般跃上房顶,轻松扒碎了烟囱。 更多人从后面冒出来,拎着武器,挨个踹开木门。 “醒醒,我的孩子。”罕姆辛往窗外看,“糟糕,是漆冰使徒。”他说着,赶紧把人藏进床底下。 琼颤浑身发抖,她记得这个名字。 漆冰使徒信奉死亡。 他们的行径与悍匪无异,以劫掠为生,还会将所到之处的生灵献给旧神,以换取更残暴的力量。 罕姆辛把两根床腿卸下。 他用陶罐和木箱把缝隙挨个遮挡住,再胡乱泼洒些兽血,营造出一种已经被洗劫过,无人生还藏匿的迹象。 琼从缺口处抓住了他的手,眼睛满是惊恐,低声询问道,“您要去哪儿?” 她感觉有双粗糙的手正抚摸自己的脸庞。 “孩子,听着。我得去祭坛,冬母会保佑你活下去。” “不,您别去。” 桑顿卡亚部落侍奉冬母,每当生死存亡之际,就会有长者前往祭坛,请求旧神伟力。 但他们除了鲜血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嘘,藏起来。”罕姆辛也露出不舍,做了个潦草的祷告动作。“愿冬母庇佑你的余生。” 洞口被遮挡住,人影消失。 她不敢大声挽留,只能捂紧嘴巴哽咽。 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喊声,屋顶被什么重物踩过,落下灰来。 两周之前也是这样。 盗匪们抢走了熬冬用的粮食。 现在,又招惹了漆冰使徒,他们比硕鬣狗还要残忍,毫无人性,享受屠戮。 四十来人的幸存者,今夜过后,还会剩下谁呢? 窗外,橘红闪过。 琼努力往后藏了藏,直到贴紧墙壁,潮湿的泥土已经糊住头发。 喊杀声逐渐喧腾,野兽般的咆哮在村庄里炸响。 光芒变得摇曳,焦黑的灰烬浮上夜空,火焰越来越大,噼啪的响动混杂着浓烟荡开一层层热浪。 木门被用力踹开。 一个魁梧高大的黑影提着战斧走进来,呼吸吹动鼻毛。 他环顾四周,眼睛里透着冷酷,委身匍匐在土坑前,像野兽那样啃食地上的冷粥。 奇怪的咀嚼声回荡在房间里。 漆冰使徒们都是穷苦部落出生,他们生活的环境相当恶劣,不愿意浪费任何能利用的物资。 他发出巨大的吞咽声,缓缓拿起斧头走向床铺。 咚!刃口陷进木头里。 琼浑身战栗,深吸一口气,捂紧了嘴巴。 哗,刺啦—— 厚实的毛毯被扯开。 漆冰使徒卷起自己身上破旧的内衬,恶臭瞬间弥漫在屋子里,他又把新毯子围上胴体。 武器蹭地被拔出。 琼只感觉手脚冰凉,木屑落在眼前,她透过缝隙看见对方向门外走去。 呼—— 白雾颤巍巍地呼出。 那只按在门框上手随之一顿,一张凶悍的脸从门外缩回来,蓝钴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咚,咚,咚! 他龇牙咧嘴,快步走近,高高举起那柄战斧,轰然将床铺劈开。 少女的尖叫声从破洞处传进夜风里。 但除了火焰升腾,什么回应也得不到。 漆冰使徒眼眶里镀上血红,某种强烈的冲动占据他的脑海。 琼感觉小腿像是被猎夹钳住,低头看见上面多了只黢黑沾血的手,一股巨力将她从泥里硬生生拖出来。 挥打,嘶吼,尖叫。 喉咙突然被掐住,她像是风中一支麦秆,随意就要折断。 “唔,啊——” 漆冰使徒突然叫出声,洪钟般的巨响仿佛要掀开房顶。 琼感觉喉咙上的压力顿减。 她睁开眼,看见一道寒光横在头顶,直到血珠滴在脸颊,她才意识到——那是把穿肩而过的剑。 刃口剜着肉被抽出! 漆冰使徒长大嘴巴,目眦尽裂,他的脚筋已经被挑断,一只手从后方张开,伸进他嘴里,用力一提。 “咳,咔咔。” 壮汉呜咽着,执剑者在火光和月色下露出全貌。 肯恩和琼对上视线,他像是俯视一只雏鸟般露出哀怜,万幸什么都还没发生,只听他平静地说:“把眼睛闭上。” 琼在这句话里感觉到了温度,感觉到能压下战栗和恐惧的力量。 她蜷缩起来,慢慢闭上眼睛。 “唔,你,杂碎。” 漆冰使徒的说话声呛在喉咙里。 如同悬在空气里的游鱼,稀碎地发出咒骂。 琼感觉温度变得真实,直到手指发粘,才意识到这暖烘烘的东西是喷溅出的血液。 紧接着,有人轻轻搂抱住自己,并盖上薄毯。 肯恩拥着她向外走去。 房间里,漆冰使徒跪倒在地,随后浑身瘫软,双手无法阻止被割开的喉咙渗出殷红。 奎玛已经守在门口。 借助肯恩的灰色视界,他们避开火光摸进夜色,在村庄捕鱼场附近找到用来避难的坑洞。 【声望+20】 名叫【坦尼森·席维】的妇人将琼抱在怀里。 妇孺孩童们齐齐发出啜泣声,放眼望去,寥寥数人都面露凄色。 奎玛在人群中哽咽。 他的探险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