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先生还真是有魄力。”
陆寒江叹道:“君不见秦之文信侯是何等下场,纵有陶朱公之智,下场也不过是归隐山林,先生自以为比之先人如何?”
商人掺和朝廷之事从来没有好结果,范蠡算是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人,但这也多亏他生得早,在大名鼎鼎的吕不韦玩出那一手奇货可居之后,自他以后插手朝廷之事的商贾,再没几个能够有好下场。
“在下才疏学浅,自然不敢与先人前辈相提并论,只是水深寒冷,如今这船已拔锚,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见得让在下以区区肉身抵御狂风大浪吧,那才是螳臂当车。”
上官少钦倒是谦逊,不过他如此说话,倒也有几分无奈的感觉在其中。
“这不对吧,”陆寒江一挑眉头:“东宫手再长,上官先生身在江湖,她们也奈何不得,还是说,先生胸中真有凌云志?”
“凌云志谈不上,若有那般志向,在下也不会只在老师门下做个记名弟子了。”
上官少钦笑呵呵地道:“有道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况且在下担心也不只是东宫那位殿下,还有你们锦衣卫。”
说着,他幽幽一声长叹:“皇位更迭,夺嫡血腥之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在下如今已在株连之列,锦衣卫真舍得放过这样大的功劳?”
陆寒江摸了摸鼻子,倒是坦然答道:“的确,先生这般本事,你的人头,少说值一个千户的位子。”
太子妃一倒,覆巢之下无完卵,上官家跟着完蛋也是肯定的,上官少钦算是东宫半个钱袋子,这要是拿住了,功劳怎么着的也小不了。
只是,陆寒江又奇道:“太子妃殿下被迎回京城不过才几年的事情,可上官先生却如何一早就入了邱大人的眼?”
“因为同在老师门下之时,在下还遇到了另外一个.麻烦的人。”
虽然说起来有些为难,但上官少钦的语气倒是洒脱,同样,他说出的话也如平地惊雷:“那位殿下不止在正道有安排,魔道上她也留了一些手笔。”
虽然上官少钦点到为止,但陆寒江还是立刻就联想到了,除了玄天教,还有哪家能够让太子妃如此上心。
一个眼神的交流,两人便都看穿了对方的不言之意,上官少钦拱了拱手道:“是在下一时不察,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京城和北地,上官家里现在一共两本账簿,两边都有交集。”
陆寒江笑道:“上官先生将账簿交给我们,也算大功一件,换一条生路总是行的,难不成你还打算待价而沽?”
“活命都困难,怎么敢再迁延观望。”
上官少钦摇头道:“即便现在你们拿了账簿,至多也就是断了东宫的财路,他们可能会收缩势力,但伤筋动骨还谈不上。”
“啧,是吗?”陆寒江咂了咂嘴:“若只是如此,那上官先生想要活命确实有点困难了。”
以上官少钦如今掺和进来的程度,这两本账簿是够不上保命符的程度,锦衣卫大概率会欣然收下证据,然后顺带把他一并送进诏狱。
上官少钦自己也知道这事,所以他握着账簿不松手,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打算以此为基石,从东宫和玄天教手中攫取到足够保命的功劳。
恐怕这也就是邱青云会放过对方的原因,上官少钦这种“自己人”,不发挥作用则已,一旦发动,必然能够予以重击。
至于对方的忠心,这一点完全不在考虑之列,像上官少钦这样的人,利益衡量到位,自然忠心就有了。
而从实际来看,东宫和锦衣卫的争斗,后者胜出的可能性高达九成,最后那可怜的一成还是算在老皇帝身上,除非他老人家回心转意,否则太子妃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这也是现今朝堂之上大多数人的看法,尤其是在罗元镜收下陆寒江为弟子,缓和了书院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东宫的处境几乎是雪上加霜。
这种前提下,上官少钦选择锦衣卫完全是合情合理。
陆寒江饶有兴趣地道:“本公子看上官先生似乎镇定自若,想来已经有保命之策在胸中了,可否给在下解惑一二?”
“放长线钓大鱼罢了,好在上官家走南闯北,别的没有,这做生意路子倒是留下了许多,”上官少钦颇为自得地道:“东宫是没什么办法,但北地那边,却已经有苗头可循了。”
“是吗?还请先生明言。”陆寒江道。
“自多年前开始,北地就开始不断通过在下的路子,在天下各处收购兵器。”上官少钦说道。
“这不奇怪,他们毕竟是江湖势力,还是北地魔道的领头羊,兵器消耗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陆寒江摸着下巴道:“只不过,偌大的北地,那么些个铁匠铺子,竟都不够他们用的,还要到中原来收?”
“他们人多,无可厚非。”上官少钦笑着道,两人心照不宣,接着又听他道:“除了兵器之外,他们还从我这收了不少铁矿,还请走了不少好手艺的工匠,至于做什么,那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陆寒江惊奇地看了一眼上官少钦,本朝虽然不禁开矿,可也不允许私自售卖,一般而言,开采的矿藏要么卖给官府,要么登记之后才能够卖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