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想不明白,傅观是如何将“这不是还有我在这里”这句话说得这般自然的。她看着对方闲适淡定的神色,不由得回了一句:
“王爷说笑了,您在又如何,您总不能代我入园罢?”说着,她也学着傅观的腔调阴阳怪气起来:“即便你能,于大局也无利,你说是不是?”
傅观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悦,不禁笑了起来:“先别生气,气大伤身……虽然我不能代你赴宴,但我会负责教会你弹奏琴曲的技巧,绝不教你在宴席上露馅。”
他神色淡定且眼神温和地望过来,稀罕地看了看楼西月闹脾气的表情,说道:“你且安心就是,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
楼西月:“……”她忽略胸中忽然变快的心跳,同时撇过了头,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教人毛骨悚然。”
傅观不介意她略带嫌弃的眼神,仍是平静地看着她:“好好好,我不看你就是——那请问楼大女侠,我们可以开始学琴了么?”
楼西月回过头,看着傅观将一把长琴摆在案上,接着拉了把椅子坐下。只见他轻抚琴弦,指尖下便传来几声清脆的琴的鸣响。
见其抚琴的手势十分熟练,她颇为讶异地看了看他,道:“倒是没想到你除了喜欢下棋,竟然还精通琴技。”
傅观低头弹了一曲,并未抬头,只道:“说不上精通,不过是会弹几首曲子罢了。琴棋书画不过是富贵闲人的消遣之物,放眼京中权贵,要找出一两个对琴曲一窍不通的,那也难。”
楼西月在他跟前坐下来:“看你这般架势,可不像是学个皮毛的样子。”她说:“你若再自谦,那可真是显摆得讨人嫌了。”
傅观笑道:“抱歉,我顺嘴一说,倒是忘了你不吃这套。”他再抬眸看楼西月的眼睛,道:“如何,听了一曲,可有心得?”
楼西月摇摇头:“浅尝辄止,谈何心得?不过要说起乐理……”她真心提议道:“古琴、筝,这些我不懂,不过……”
她胳膊一伸,从一旁取来一把琵琶抱在怀里:“不过若换做是琵琶,我或许还能弹上一弹。”
话音落下,琵琶弦上便发出一阵弹珠似的弦音。
傅观微笑道:“原来你也不完全算是一窍不通。”
闻言,楼西月瞥他一眼,说道:“同你一样,我也不过是粗浅入了门而已。”
这还是她尚在显扬门做探子时,为伪装身份、探听消息所学的。只是她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任务完成后便再未碰过琴弦,眼下倒是有几分生疏了。
不过这些在傅观看来,都是小事。他说:
“这样来看就好办了。琴也好,琵琶也好,既是乐理,自然是相通关联的。你有底子在,学起来自是不难。”
说话间,傅观将她手中的琵琶放在一边,并让开位置让楼西月坐在案前,又道:“如你所见,琵琶与琴虽不相同,但所用指法亦有相似之处……”
楼西月被他指引着拨弄琴弦,耳旁充斥着他略微低沉的嗓音。
眼见要研习琴技,她原本是有些不耐的,但微微抬头,看到傅观讲解、指点的神态颇为认真,眼神亦是十分专注,她烦躁的心绪亦慢慢平静下来。
楼西月眼神余光瞄了傅观一眼,心道:确实是有模有样,还不算差。
“基础的指法大致如此,你瞧着可否融会贯通?”傅观直起腰,抬眼一看,发现楼西月的神思不知晃到哪里去了。
“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楼西月:“……”她匆忙别开眼,“没什么——行了,我听明白了,你且让让,我先试一试……”
傅观看着她闪躲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片刻,他轻笑一声,依言往后退了退,继而拉把椅子在她侧后方坐下,并气定神闲道:“行,你弹你的,我且听一听。”
楼西月咬咬牙:“……就数你烦人。”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落下第一个音,接着,一阵磕磕绊绊的琴音便流泻出来。此时此刻,园中一片寂静,寂静得仅剩下这片不太流畅的琴声。
不多时,楼西月手一收,琴声停了下来。
傅观沉默一瞬,然后问道:“怎么不接着弹了?”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楼西月的上半身似乎僵了僵。
她硬着头皮道:“弹累了,歇会儿。”
见她嘴硬,傅观登时笑出声:“莫要放弃,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啊——其实你也不必难为情,我听着,其实不算难听,只是琴音滞阻,偶有走音而已,若好生研习,必定有所进展。”
“……”
楼西月骤然回过身,桃花似的眼睛瞪着傅观:“我只是弹累了,并没有难为情!我说王爷,能否请您少说两句?你若能安静些,说不定我学得会更快些!”
傅观笑吟吟地看着她面上绯红的颜色,终于不再得寸进尺。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嘴角:“好好好,我不说话,请楼女侠继续,继续。”
楼西月看见他一副极力忍笑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憋闷。
她长出口气,索性眼不见为净,又转过身不理会他,兀自练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