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这个悬浮在靛蓝色海洋中的乳白色球体，将柔和的光芒投射在地面上。城堡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只有走廊上的火光依旧摇曳着。远远的，黑湖在月光的照射下轻轻翻着银色的波浪。

安东尼和海格在密林中走着，潮湿的树叶在他们脚下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即使月光如此皎洁，越是往深处走，树林中越是漆黑一片。在万物生长的春天，树木生出来的新叶将外面的光亮挡得严严实实。

海格熟练地绕过树桩，从它凸起的树根上跨了过去：“快到了。我打赌你已经认路了，亨利。”

夜晚像天鹅绒裹尸布一样包裹着他们，只有远处蟋蟀的鸣叫声和偶尔看不见的生物的沙沙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安东尼四处打量，却连马人都没有见到。这夜的禁林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树木。偏离了小路后，这些树木长得更加茂密了，树枝像瘦骨嶙峋的手指一样伸向天空，树叶层层叠叠盖在一起。

地势陡然向下，四周突然明亮了起来。

安东尼紧紧跟着海格，靠他的后背支撑着自己不要滑下去。头上遮蔽日月的层叠树叶已经消失了，这片宽阔凹地中一棵树也没有，只有大得吓人的蜘蛛和白蒙蒙的蜘蛛网。

“阿拉戈克！”海格轰隆隆地喊道，“阿拉戈克！它在哪儿？”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呼喊，几只巨大的蜘蛛也咔哒咔哒地喊了起来：“阿拉戈克！海格！海格！”

站在它背后的蜘蛛说：“不！”

那只对进食提议投了反对票的蜘蛛说：“你们没听出来他是谁吗？海格说了，他是那个杀了我们不说名字的怪物的人。”

安东尼摇摇头。

海格高兴地说：“阿拉戈克，看看我带了谁来！亨利！”

想吃他的八眼巨蛛说：“走？我想有些困难……”它依旧注视着安东尼，像一个盯着盘中甜点的孩子，身子微微晃动着。

蜘蛛们讨论着，八只眼睛犹豫地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安东尼走到陡峭的斜坡边，发现自己很难爬上去。身后，八眼巨蛛的争论越发激烈。

安东尼头一回以这么高的高度看着地面上的树根和枯枝，只觉得它们小得可怜。他忍不住好奇海格平时看其他人类是什么感觉。

“那我应该怎么把你和其他蜘蛛区分开呢？”

“哦，亨利！狂奔的戈尔工啊，我真担心你迷路。”海格听起来松了一口气，“不过，我不知道你原来是头熊。”

“再见了，海格的朋友的子孙们。”安东尼学着蜘蛛们的称呼说，“以及，再见，第九十七个孙子。”

“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就走了。”安东尼说。

熊谨慎地低下头，将巨大的爪子探进禁林中，差点压倒了一株小树。它小心翼翼地挑着更加宽阔的地方走，用爪子和吻部拨开密密麻麻交错的树枝。

海格的脚步停住了。

反对的蜘蛛说：“愚蠢，这意味着他很危险！你们尽管尝试吧，人类，请记住我不想吃你。”

“是我！”安东尼说，“别担心，海格，我没事。”他从熊背上滑下来，等着海格找过来。

被从睡梦中叫醒的阿拉戈克在发现海格只是来找人喝酒之后，拦腰将海格抱了起来，吃力地把他扛到树林中去。

海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熊又拨开一堆藤蔓，身子艰难地从树间挤了过去，让树干发出一阵可怕的嘎吱响动。

“我好想吃人……”它说，试探性地朝安东尼迈了一步。它身旁有几只八眼巨蛛也开始紧紧盯着安东尼，慢慢跟随着它，挪动自己的腿，茂密的长毛在微风下微微颤动。

“我们去找海格。”他低头对熊说。

蜘蛛们一言不发，悉悉簌簌地退开了。

“亨利是什么？”阿拉戈克不感兴趣地问。

“走吧。”安东尼说。熊迈开步子，轻而易举地走出了凹地。

“危险……”蜘蛛们犹豫了，窃窃私语的商量声淹没在一片咔哒咔哒摆弄大螯的声音中。安东尼怀疑整个凹地的八眼巨蛛都在说话。

“发生什么了？”它挥动着大螯，疲惫但关切地问，“又有什么事情，海格？”

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除召唤熊的魔法——很少会有人想要解除呼神护卫——只能等着它自己消散。

……

当然，他可以用亡灵魔法再给自己搭个梯子，或者直接借用禁林中各类生物（甚至八眼巨蛛）的尸体将自己送上去。但他再也不想贸然使用亡灵魔法了，因此——

一只蜘蛛贪婪地抖了抖大螯，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伱叫什么？”安东尼问。

安东尼拉了拉海格的胳膊肘，但是海格没有注意到，只是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瓶：“我们来找你喝酒，老朋友！庆祝……庆祝你洗脱冤屈！”

安东尼俯瞰着禁林，看到禁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