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郎君,你看这滔滔江水,去而不返。” 悯和尚叹息道,“人生也是如此!” “你和李道友,只道我贪财,却不知道其中根由。” “我本是西山铁佛寺的小沙弥,幼年失手打翻油灯,将一座古寺焚烧为灰烬。” “事后,寺内僧众没怪我,四处化缘筹款,几年后重建寺庙。” 钟生心想,和尚捞钱真容易。 “但是,我的罪过,为何要他人承担。” “那一日,我站在崭新的大殿前,突然心生明悟。” “我心中的那座寺庙、亲手焚烧的寺庙,并未因此而重建。” “我们佛门有个说法,叫做业报,自身造下的业障,最终将报应在自身上。” “铁佛寺,便是我的业报。” “于是,我跪地磕头,心中发誓,要走遍天下,凭一己之力,重建佛寺。” “金银虽俗物,红尘中缺之不可。” 钟生听到这里,开口道,“和尚,我不喜欢你们故作高深的模样。”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道理,自己吃饭,自己刷碗。” 悯和尚一听,乐道,“不错,你这话大有机锋。” 钟生看了眼李清风方向,“李道士嘴毒,但心不坏,有时候话说的难听些。” “我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口是心非,像他这般心口如一的赤诚君子不多了。” “至于剥皮鬼,乃是佛道争执数百年的一桩公案。” “悯和尚身份卑微,不敢替佛门争执什么。” “但是,只要有剥皮鬼在,小僧义不容辞。” 悯和尚双手合十,摘下一根眉毛,掐在指尖,“去。” 眉毛顺风飞走,化作一道黑光,钻入滔滔河水中。 片刻后,从水中升起七八个漩涡,夹杂着染血的破旧碎布,还有零碎白骨。“李道友,有线索了。” 堤坝上,水淋淋的几样残留,触目惊心。 残缺的尸骸,赫然留着斑驳牙印,是被啃光皮肉的残留。 里长站在旁边胆战心惊,“县令大人,这到底是?” “一头鱼妖,我等正是为此而来,降服之。” 李清风严肃说道,“以后做工小心些,别靠近河水。” 里长松了口气,不能上岸的妖怪,恐怖系数小了许多。 但是,钟生和悯和尚却知道,所谓鱼妖,只是个借口。 残存骨片上的牙印,俨然是人的牙齿独有。 “和尚,剥皮鬼源自佛门饿鬼道,你刚才那一手出自同源。” 待得四下无人,李清风朝悯和尚开口。 剥皮鬼,是饿鬼道众生之一,啃食留下的痕迹,被悯和尚找到。 悯和尚点头,“小僧可以借骨寻踪,找到那头剥皮鬼。”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出发。 …… “头儿,好久不见。” 几个身穿皮甲的郑军,嬉笑着围住刚出门的满仓。 满仓憔悴抬头,咳嗽几声,“军爷认错人了。” “没认错。” 其中一高大的士卒,笑嘻嘻道,“咱们都是吃人的鬼,纵然换了皮囊,骨子里的恶臭,却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 “头儿,你从军中逃脱,校尉很是伤心呢,当夜就把宠妾吃了。” “嗯,没想到,你躲在这穷乡僻壤,养了两头肉人。” 满仓叹了口气,“各位身为王上帐下精兵,是大郑栋梁,来此做什么?” 高大士卒嘿然道,“本有军令在身,却没想到遇到了队正大人,可是赶巧了。” “队正,如今兄弟们愿意帮忙,助你戴罪立功,重返王上麾下。” 满仓摇摇头,“我如今重病缠身,怕是没法为王上效力。” “这可由不得你了。” 其他几位郑军神情不善,高大士卒更说道,“什么重兵病?吃几個人不就好了。” “你本为我们中最强者,结果逃走后,躲躲藏藏,人也不敢吃,一身神力削去七七八八,难怪只能藏在乡间做个窝囊废。” “队正,还记得你教我们的吗?我们是吃肉的狼,不是食腐的蛆!” 满仓叹了口气,“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士卒对视两眼,指着堤坝方向。 “城中将领无能,挡不住唐军,落败身亡。” “我们远道而来,于事无补,但唐军的举动提醒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