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卧榻上的窦太后,还是睁开了双眼。 但睁眼之后,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让想要起身上前的梁王刘武,再次垂泪瘫跪在地······ “这,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 “先帝的脸面,都被我这个一无是处,连儿子都教不好的愚妇,给丢尽了······” “——母后~~~” “——母后······” 窦太后哀婉的话语声,只惹得梁王刘武无比愧疚的低下头,低声啜泣着,彻底瘫坐在地。 又过了许久,窦太后才皱着眉,用手扶着额角,在老太监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坐起来些; 一手扶着额角,一手将身子撑起,窦太后望向刘武的目光中,只尽带上了一抹哀婉。 “你那谋士韩安国呢?” “——中尉张羽,被你左迁为卫尉;” “同样功勋卓着的韩安国,又被你挤兑到哪里去了?” 虚弱的询问声,只引得梁王刘武目光呆滞的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又放声哭嚎起来; 见此,窦太后只满是哀苦的稍叹口气,继续问道:“那羊胜、公孙诡,是什么来历?” “——在睢阳奋勇杀敌,抵御刘鼻的叛军了吗?” “——在危难的关头,在你身边,给你出谋划策了吗?” “还是对你有很大的恩情,让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呢???” 又是接连数问,梁王刘武仍不开口作答,只涕泗横流的瘫跪在地,哀痛欲绝的摇头不止。 但有些时候,不回答,也同样是一种回答。 起码对于窦太后而言,梁王刘武的‘不回答’,等同于最清楚的回答。 意识到事实,真是自己所预料的那样,窦太后本就凄苦的面容之上,只更涌上一抹苦涩。 盯着眼前,仍瘫跪在地,垂泪摇头,泣不成声的儿子刘武,窦太后,只觉一阵心如刀绞······ 但母亲的责任感,也终还是让窦太后,将万般苦怨都咽回肚中; 强撑起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望向御榻前,已哭的有些精神恍忽的梁王刘武。 “你给李广将军印,已经是毁了李广的一生。” “——从今往后,凡是我汉家的皇帝,都绝对不会再信任李广。” “——就算最终,你坐上了那大位,也同样如此······” “张羽满门忠烈,却被你左迁为卫尉;” “反而是羊胜、公孙诡这样的幸妄小人,成为了你的‘心腹’。” “这会让天下人认为,你梁王刘武,是一个刻薄寡恩、不明大体,连忠奸都无法分辨、连对错都不能判断的昏王。” “偏偏这两件事,还撞在了一起······” “你对皇帝的将军,推心置腹;对自己的忠臣,却刻薄寡恩·········” 平澹,甚至平澹到有些清冷的语调,只惹得梁王刘武愈发揪心; 不顾脸上涕泗横流,只跪行上前,死死抱住窦太后的腿。 “儿臣知罪了······” “儿臣,再也不敢了······” “——母后~~~” “——母后·········” 又是一阵凄惨,且早已沙哑的哭嚎声,惹得窦太后眼眶再一湿; 哀痛欲绝的低下头,看着身前,正如同小时候那样,抱着自己的腿嚎啕大哭的儿子,心如刀绞的窦太后,终还是伸出了手。 见窦太后还愿意搭理自己,梁王刘武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赶紧抓住那遍布岁月痕迹的手,将窦太后的手背,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甚至倒流; 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阴冷凄凉的代王宫中。 窦太后看见,自己在卧榻上铺整被褥; 女儿刘嫖,则在一旁洒扫房屋。 而后,一道矮小的身影,自那破旧的木门跑入屋内,来到窦太后的身边。 回头看了看正朝自己追来的哥哥,小矮人也像现在这样,紧紧抱住了窦太后的腿······ “如果当年,先帝没有来长安······” “如果先帝,不是‘先帝’,而是‘先王’······” “如果······” “如果·········” “呵······”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如是想着,窦太后便惨然一笑,将思绪拉回眼前。 看着终于停止哭泣,将脸贴在自己膝侧,委屈巴巴的低下头的儿子刘武,窦太后,终还是心下一软; 任由自己的左手,被刘武垫在脸下,又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刘武的头。 “明天,派人去睢阳,把张羽和李广,都接到长安来吧。” “——让这两个人,都给我做卫尉;” “——长乐卫尉。” “过个几年,我再把张羽,任命为你的国相。” “至于李广······” “唉······” “听天由命吧·········” 听闻窦太后此言,梁王刘武只乖顺的点下头。 便见窦太后继续说道:“睢阳一战,帮你击退刘鼻的,是张羽和韩安国;” “张羽,从梁国中尉,调任为长乐卫尉,勉强还能粉饰为‘升迁’。” “但韩安国,在立下了那样的武勋之后,若还是得不到重用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让韩安国,做梁国的内史吧~” “韩安国,配做你梁王的内史·······” 闻言,梁王刘武自又是一点头,来长安之前,那意气风发的姿态,早已消失不见。 就连先前,决定让羊胜做内史的念头,都被梁王刘武远远抛在了脑后。 在这一刻,起码在这一瞬间,梁王刘武,依旧还是那个最受窦太后喜爱,最听窦太后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