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癞子结婚邀请了不少人,他今年四十七了,人不高,长得也不俊,还满头痘,青春期的时候没治好,年纪大了去涂药,脸上也依旧坑坑洼洼,没多少人看得上他,更别提他在村子里的名声差,说到底,除了有点钱,陈癞子没什么值得上一夸的,而且这钱,还不是他挣的,而是他爹陈正挣的!
陈癞子的爹在年轻时胆子大,偷偷摸摸地搞过批发卖物件,那个年代倒腾得也发了家,在村子里算得上数一数一,娶了邻村的姑娘生了陈癞子,在镇子上开了家茶叶店,红红火火,来来往往都夸他有眼光。
可惜子孙不争气,陈癞子初中毕业就没读,学着他出去创业,结果被骗去搞诈骗,坐了两年牢回来,就蹲家里啃老。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陈正少不得在家里打骂妻女,逐渐地也染上酒瘾,有一天掉河里淹死了,尸体都找不着。
不过说到这个,大家也要骂陈癞子一句,因为陈癞子主动说不捞,就让陈正烂在河里。
当年的河比现在的大,水多且急,公安来捞,竟真的也没捞上来。
“那段时间下暴雨嘞,好多人摔进河里没了。”宋也趴在院子墙头,听到路边阿婆们闲聊。
陈癞子结婚,请了村里不少人,毕竟村子里几乎都是同一个姓氏,往上追,都是一个祖宗。
“诶小孩儿,你是那个投资我们村的……那个……”阿婆看见宋也,不知道怎么喊,嘴里绕了半天,问出一句,“工作人员吗?”
宋也琢磨着自己算是投资人,但在两个阿婆的注视下,他承认了,“对,我是工作人员。”
“那今儿你去陈癞子家吃席吗?有没有吃过村子的席?跟城里不知道一不一样。”阿婆笑着说,“陈癞子应该有请你们,你们建的那个叫什么农家乐的地方,陈癞子出了一块地呢!你们给了钱,美得他!”
宋也还待说话,阿婆们话语一收,打招呼,“小飞仔啊,出门干活吗?”
李从飞提着垃圾桶出门倒垃圾,闻言摇头。
垃圾桶设置在路边,隔着几百米才有一个,李从飞提着桶往下路走,走远了,阿婆们才继续说话,宋也趁机问:“阿婆,怎么李从飞一来你就不说话了?”
阿婆面色尴尬,“唉哪有……”
“李从飞家跟陈癞子有矛盾?”宋也问着,话里却是肯定。
这说不定还关切着主剧情的隐藏部分。
两个阿婆面面相觑,最后只道:“这不是怕引起小飞仔伤心……他那个妈也是那段时间摔进河里没的……”
说到这,阿婆怕宋也再问,连忙揽着自己摘的青菜豆角走了。
宋也没得问,趴在墙头看李从飞走回来,转头又听到不满的吵架声,竟然是李从芯和李一叔。
“他们要来我不管!其他的……是……不能迁……”
“爸!你别发疯了!”李从芯怒骂,“你是懦夫吗?”
啪——
巴掌声清脆
响起,如同震雷。
宋也下意识往屋里跑,抬头就看见李从芯擦掉眼泪,冷着脸说:“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我和小飞会过去的。”
李一叔身躯愈发佝偻,他手撑着桌子,颤抖着,他抖动唇,许久才道:“随你们。”
宋也立在那,微微蹙眉,李从芯却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干净的桌子擦到几乎反光,李一叔踉跄着走进屋,把门关上。
李从飞提着垃圾桶走回来,在厨房后门用水龙头把桶冲干净,洗手进屋。他先是看宋也,宋也对着他摇头,他才拍拍李从芯比划,李从芯没说话,扔了抹布,转头去洗手倒水。
她倒水的杯子是李一叔的。
李从芯端着水打开李一叔的房门,门没关紧,宋也依稀听到了一点说话声。
气氛缓和。
李从芯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她对着宋也不好意思道:“没吓着你吧?”
宋也:“没有。”
“没吓着你就好。”李从芯喊李从飞,“我汤好了,你把面条下进去,我们吃早饭了。吃完好干活,秧该插了。”
面条是用昨晚剩下的鸡汤煮的,因着家里没冰箱,昨晚放到了邻居家的冰箱,李从芯早起到汤隔壁邻居家的取,搭了些青菜送过去。
饭桌上,李从芯说:“买个冰箱吧,小一点一手的也行,我们在家还好,不在家他说不定自己凑合吃馊的都有可能。”
李从飞点头,他其实没放假前早就看好了冰箱,让镇子上的人送来,可惜刚到,冰箱就被李一叔退掉了。
宋也的鸡汤面上卧了个煎鸡蛋,李从芯的手艺比李从飞的还要好一些,煎蛋边缘焦黄酥脆,蛋黄却还是溏心蛋。面条弹滑,并不软烂,配上鸡汤味道恰到好处。
李从飞给李一叔端了盛好的面进房间,等到大家吃完,过了半个钟,李从飞又进屋把空的碗拿出来。
中午,李一叔就出房间门,看着没什么精神,但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父母跟孩子之间,为着一个面子,谁也不想低头,可又不舍得不低头,什么话也不说,只做事,情感在动作里体现。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但“一家人”这三个字,依靠的是长久以来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