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的答案令她震惊,仔细想来却也合乎情理。
当年的归一究竟是察觉到了什么,要去鬼界一探真相,还是单纯想去灭掉鬼族,如今的薛宴惊已无从得知。但当初的她显然很清楚那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在临行前便布置好了幻象分身,用来死在叶引歌的银枪之下。她回得来,皆大欢喜,她若回不来,魔界也自有人接掌。
叶引歌原本就是她选定的继承人,一举两得。
她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失忆的自己最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玄天宗,当真是侥天之幸。
青衣魑族小心地看着薛宴惊的脸色:“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修界史上,也有过几次鬼族大败的记载,凭这样的战绩,显然配不上你的有恃无恐,”薛宴惊看着窗外长得正盛的花草,“鬼界也不可能有真仙驻守,莫非是上界赐下了什么法宝或灵决,镇在你们的领地中,以某种方式帮助着你们。或许它能抵御一切外敌,但只能在鬼界范围内起效。”
“……”青衣沉默不语。
史上鬼族几次大败的战场都在凡界,而归一又是在鬼界内出事。那法宝或是旁的什么诡异物件“只能在鬼界范围内起效”,这一点其实不算难猜。
不管仙界出于什么理由要保鬼族生生不息,他们的目的想必也不是扶持鬼族灭掉其余三界众生,因此并不会赋予鬼物太强横的力量。薛宴惊猜测,他们最多是帮助鬼族“保命”,保证鬼界不被连锅端掉,让大败的鬼族可以龟缩回领地,休养生息几百年,再出来祸乱天下。
何况……薛宴惊冷静地把琅嬛仙君下凡后的种种作为从头到尾思索了一遍,他想要忠诚的信徒追随自己,唯一起效的手段是借了旁人的法力,灌注给自己的追随者。还不能批量灌注,得一个一个来。这件事让她觉得,仙人的手段,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对,不能因为他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就轻视他,薛宴惊警醒自己,何况琅嬛仙君也未必是上界的什么大人物,不足以代表仙界的水平。
青衣盯着她,他甩出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多少也存着震慑薛宴惊的心神,以便自己趁机逃走的心思。但她并没有发呆太久,短暂惊怔过后,已经开始冷静分析局势。
她的猜测,并不全中,但相差亦不远矣。
青衣忽然叹了口气:“我该在有机会的时候杀了你的。”
薛宴惊立在窗边,回首看他:“恕我直言,你从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
“对了,”薛宴惊忽然问起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曾在山神庙中遇见过一个鬼族,他读了我的记忆后吓得要逃,你觉得他看到了什么?”
“我哪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青衣没好气,“我又没和他共用一个脑子!”
薛宴惊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只是一指那铜盒:“进去吧。”
青衣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薛宴惊刚刚得知真相,说不定正愁没处撒气,他
并不想当这个出气筒,只能老老实实又垂头丧气地溜回了铜盒里,被她左一道右一道法力封印得严实。()
薛宴惊拎着这只铜盒,去找六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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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源正在小院里来回踱步,见小师妹终于回转,连忙迎了上来:“问出什么了?”
薛宴惊将青衣所言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六师兄,方源听了,瞠目结舌,心下仿佛有惊涛骇浪翻滚,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椅子上。
“师兄……”
“我没事,”方源摆摆手,良久才抬头和她对视,“仙界?”
“是,仙界。”
“哈。”
“……”
“会不会是他在说谎?”
“不确定,”薛宴惊摇头,“只是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我们姑且当它是真的,加以防备。”
方源把面孔埋在双手之中,显然是不大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声音略显沉闷地从掌心传出:“飞升仙界乃绝大部分修者毕生所求,仙人本该……”
本该什么呢?本该如修仙者和凡人的幻想中那般高洁吗?
公正严明,高山仰止,心怀悲悯,令人敬仰。他们的眼中不分富贵贫贱、不分美貌丑陋、不看出身高下、不分聪慧愚拙,秉天公地道,对三界生灵一视同仁,视一切众生皆平等,会怜惜世间悲苦,会悲天悯人。
就算出了琅嬛一事,仙界也始终是修仙者心目中的圣地,每每提起来时,都恨不得要先沐浴焚香一番。
并不追求飞升的六师兄尚且如此,薛宴惊完全想象得到,天下修者到底会有多失望。
“所以,修心境只是一个笑话吗?”方源轻声问。
如果仙界残暴不仁,他们这些修仙者秉持公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惩恶扬善,又算什么呢?修心境又算什么呢?
“也不是,修心是为了自己,”薛宴惊抬头看天,“仙界不公,不代表天道不公。”
“他们搞这套是为了什么?”方源低着头,薛宴惊看不清他的表情,“制衡?”
“不好说,”她摇了摇头,“我没法代入疯子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