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1 / 2)

薛四明抬眸,眼中似盛着沉寂了万古的冰雪,将诸般遗憾冻结。

她手中握着一柄外观略显朴素的长剑,那剑曾悬在铁匠铺子的墙壁上,普通得连过路行人都未必会多看一眼,但此时在她手中那一振,锋芒毕露,凛冽如霜。

如此锋锐而美丽。

薛四明出剑,一剑破痴狂,一剑破执迷,一剑破魔障,一剑破万法。

我手中剑,就是我的司南,我的指明灯。

剑尖所指,便是我该前进的方向。

此生只懂一往无前,无意沉湎过去。

哪管曾经是伤是痛,是喜是乐,是灰暗是颓靡绝望,是辉煌是煊赫荣光。

万般虚妄,一剑破之。

一剑洞穿怨憎会,一剑戳破爱别离,一剑终结求不得。

后来,燕回曾问过小师妹,那“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镜可有让她回忆起什么。

薛宴惊眼波流转,轻轻一颔首:“想起了些模糊的往事,原来那百年间我也不是讨人嫌到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在魔界时其实也结交过一位挚友,只不过后来他背叛了我,害死了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最终被我斩首。”

燕回心下叹了口气:“你就是因为被他伤到了,所以在魔界才没有去结交其他朋友?”

薛宴惊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忽然想明白了,对王者而言,与部下保持一定距离才是好事。”

“……背叛你的人是谁?”燕回又问。

“记不清楚,只是记得有这样一桩事,他的脸、他的名字,都模糊了,”薛宴惊转开话题,“不过我倒是想起来当年我还有过一个绰号。”

“什么绰号?”

“午夜人屠。”

燕回表情复杂:“那也是你?”

“师姐居然听说过?”薛宴惊起了兴致,“说来我听听?”

“嗯,灭了赣城葛家满门的那位,据说手段极为凶残,趁夜而袭,连与葛家比邻而居的两户人家都未听到任何动静,”燕回道,“只在第二日看到葛家朱门之下流出鲜血,敲门无人应答,破门而入,才发现葛家无人生还。葛家家主端坐在高堂椅上,喉咙处开了个大洞,血迹蜿蜒流下,一直顺着白玉阶流到了院子里。”

“怪不得有这样的绰号,的确凶残,”薛宴惊随口评价,“葛家是犯了什么事?”

“不清楚,”燕回叹息,“不过灭门之事倒推十年,正是葛家忽然豪富之际,无人知其钱财来路,想来正乃此事根由。”

“……”

这便是后话了,暂且不提,说回台上。

薛四明剑势未停,破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又逐“生”“病”“死”三镜而去,放手掷剑而出,剑尖未裹灵力,只凭这一掷之力,连碎三镜。

她的剑意,比七苦更苦。

都说人生有七苦,最苦乃是求不得。此时六镜在她剑下平等地破碎,却未见哪一镜更费力

些。

七苦,苦自身之苦。

她手中剑,苦的是苍生皆苦。

以苦破苦,怨憎会需人自渡,苍生……她自然不敢说由她来渡,她也从未想过要去渡什么苍生,去渡任何人。只随心而行,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罢了。

台下看客将她的剑意看了个分明,陷入长久的静寂。

对手女修也怔了一怔,她还从未想过有人会用“苦苍生皆苦”来破自己的“七苦”,这手镜剑在师门中传承已久,克敌无数,也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等破解之法。

“你到底是谁……”

“道友何出此言?”薛四明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

女修摇摇头:“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此前不该籍籍无名。”

薛四明连忙谦虚了一句:“道友谬赞了。”

女修的眼神在她露出面纱之外的眉眼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试图分辨些什么。

“不过,比试可还没结束呢。”

话音一落,女修手中镜剑再次一分为二,这一次想必是更加厉害的招式,薛四明好奇地盯着,却见她只召唤出两面镜子便即停手。

这两面镜子似乎比七苦之镜要高大些,此时飞速旋转着,映着明光,很快将薛四明围绕其中。

她一边躲避,一边仔细看向铜镜当中,试图判断出这又是什么镜,又有何用处。

两面镜子中,同时映照出了她的影像,一个黑袍,一个白衣,一人昂首阔步,一人垂目低眉。

不是婴儿,也并非老人,两位似乎都是正当盛年的她。

她们并不与她对视,只是在走着自己的路,都没什么表情,但薛四明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其中不同——毕竟那都是她自己。

黑袍那位,头顶金冠,眉眼隐含倨傲,走姿并不如何嚣张,却莫名带出几l分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张狂气来。任何一个人见了,怕是都能立即判断出这是哪个时期的她。

那是全盛时期的归一魔尊,一剑在手,万人俯首,她自有张狂的本事。

薛四明略略分了心,眼神转向对手和台下观众,见大家面上都并无异样,便判断出这镜中图景只有自己可见。

她复又看向白衣那面镜子,镜中白衣女子负手缓缓而行,似乎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