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众人神思各异。
代掌门拉住那年轻人:“神医,由宴惊这孩子来输送灵力,就一定可以救醒师兄吗?”
“那也不一定,”年轻人连忙摇头,“我说过,我也是第一次这么搞,打不了包票。”
蓝衣长老蹙眉:“您不是说这是万全之策吗?”
“我的万全之策,意思是,传输功法的这个过程中,修为低的人会被直接吸干,而修为高的人可以随时选择停手。”
代掌门盯着他:“看来我们对‘万全之策’这一词的理解有极大不同。”
薛宴惊也瞪着他:“神医,还有什么我们需要知情的,麻烦您一次说全。”
“哦,好,”年轻人挠了挠头,“这灵玉想来在体内坚持不了太久,但我们的目的是把贵派掌门唤醒,只要他醒来,体内经脉能够运转,就可以自行修复破损的丹田,不必再依靠灵玉催动。”
“还有呢?”
“还有就是,你输入灵力时,一定要记得至少给自己留下一丝,”年轻人神色郑重,“只要留一丝就还有余地,如果涓滴不剩,你的境界有可能会彻底跌落,甚至跌到炼气期一切重来。”
“为何?”薛宴惊想起往事,“当年我在秘境中与怪物相争,灵力用到枯竭时,入定修炼反而会带来更好的效果。”
“这不一样,一种是你在打斗中自身将灵力用尽,一种是被外物吸取干净,”年轻人绞尽脑汁想着措辞,“这灵玉是有些邪性的……”
“邪性?”其他长老连忙追问,“那这东西到底危不危险,会不会反而害了掌门?”
年轻人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追问起来,解释得焦头烂额:“不是……对掌门没危害的,我不是说过吗,就算治不好也肯定治不坏……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代掌门趁机把薛宴惊拉到一边:“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薛宴惊点头,“师尊当时也是为了护持我们,才被人偷袭……我这做弟子的从未在师尊榻前服侍过一日,如今也算还得师恩。”
蓝衣长老凑过来,认真地看着她:“你不同意也不会有人怪你。那可是天下第一人的位子,扪心自问,换做是我,未必肯点头。”
薛宴惊答得轻松极了:“我正觉得做天下第一无趣得很呢。”
“好,我欣赏你!”蓝衣长老一拍她的肩,“有空一起喝酒!”
“……”
代掌门糟心地把这两人分开,还待再劝:“作为师弟,我当然希望有人能救醒师兄,但作为代任掌门,我必须提醒门下弟子,你将要面对什么。”
薛宴惊对他摇了摇头,阻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我意已决。”
代掌门凝视着她坚定的双眼:“那我替师兄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不过您得帮我看着点那位神医,说不好是否和我有仇的家伙故意来设计我的。”
“好,届时我给你护法。”
“还届什么时,咱们这就开始吧。”
“……”真够雷厉风行的,咱们这才刚开始商量没几句呢,这么大的事,未免有些太轻率了些,代掌门张了张口,眼睁睁地看着薛宴惊一把将那焦头烂额的年轻人从人堆里拎了出来,“神医,我们开始吧。”
“好!”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其他人看得都有些提心吊胆。敢情这事只需要两个人拍板,他们在这儿商议纯属无用功。
不过那年轻人至少有一句说得对,掌门靠自己灵力续命也撑不了太久了,一旦有机会总要尝试。
有人扶着掌门在床上坐起,薛宴惊把关押青衣鬼族的光球塞给代掌门,请他代为看管,得到他郑重承诺后,盘膝抬掌按上师尊背部,闭目开始输送灵力。
她体内有两种力量,一种是那上古神功,另一种便是修真界最常见最基础、人人都要修炼的法门。这两种力量混在她身体里倒还和谐,但若按神医的标准来判断,一同输送定然也算驳杂,薛宴惊便只选择了前者。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飞速流失,汇聚于灵玉之中,那白玉运转起来,带动着掌门体内经脉运作。薛宴惊又加大了力度,一时间,二人身周白雾氤氲,力道升腾。
代掌门原说是要给她护法,但一靠近就被这刚劲的力道反震,竟近不得她的身。
古怪的是,力量飞速流失时,薛宴惊的脑子却忽然灵醒了很多,想起了很多早已被搁置在记忆角落中的往事。
从初入师门时骄矜的剑客,到急流勇退的归一魔尊,再到如今心安理得被师兄师姐照顾的小师妹。她的人生一共经历了三个阶段,每一个似乎都有不同的性情。她本该觉得惊讶,却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足以经历一个凡人的一生,凡人从生到死,从少到老,随着种种跌宕起伏的际遇,于漫长的时光之中性情自然会有变化,其实也没什么稀奇。
她脑海中划过了许多人,亲人、友人、敌人、陌路人,又想起了许多事,好事、坏事、错事、腌臜事……有些人有些事,当年经历时感觉它们比天还重,如今想来,不过已是微尘。
她又想起了春日的歌、夏日的花、秋季的叶、冬季的雪,想起江南的梅林、长安的牡丹花海、香山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