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凤凰神女。”薛宴惊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个观点。
对方却执着得很:“仙人都死了,你如何能活下来?还不是涅槃重生吗?”
“我压根就没死,涅的什么槃?那是我自己硬撑着活下来了!”
“那神女您如何解释身上的凤凰火?”
“那是魔界的业火。”
“还有你发顶的飞凤金冠。”
“……这就有点牵强了吧?”
“并不牵强,早有卦修预言灾祸降世,唯有神女可抵御劫难,救助世间。您和堕仙这一战,全都对应上了不是吗?”
薛宴惊困惑:“这个凤凰神女,难道就靠你们一张嘴指认,没有什么检验手段吗?”
“宫主已经派人去开启前世镜了,还请神女耐心等待。”
薛宴惊叹了口气,抱着自己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胳膊在床上艰难地仰躺下来。
那一日,仙君于天雷之下并未彻底断气,最终是她斩龙穿脑,一剑终结了他的性命。
她自己也是强撑至此,琅嬛连用数次瞬移尚且脸色发白,她如何能若无其事?不过硬撑罢了,待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来得及把仙君残余的身体挡在自己身上抵御天雷,随即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身处这个被整个修界视为笑话的赤霄宫了,不知他们是否寻了神女太多太多年,以至于绝望到抓住一点端倪便不肯放手,薛宴惊几乎是被软禁在这里。
奈何她身负重伤,又消耗太大,一时没办法拎着斩龙杀个七进七出,只能安心在此处养伤。
她的房间门口,一只傀儡正枕在躺椅里翘着腿翻看话本,他曾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千机门制造出的真正拥有接近人的意识的那批傀儡之一。
薛宴惊想转移对于疼痛的注意力时,便会去和它搭话:“为何是你在这里看守我?”
“其他人怕死。”傀儡答得简洁。
“……”
薛宴惊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话本:“你为什么会给赤霄宫效力?”
傀儡耸耸肩:“他们给我提供地牢,让我可以随意囚禁我喜欢的话本作者,逼迫他们创作。”
“……我能去看看吗?”
“可以呀,”提起自己的爱好时,傀儡显得分外友善,引着她来到大花园里槐树下的一排小黑屋前,“喏,都在这儿呢。”
薛宴惊透过狭窄的窗子,看向里面一个个奋笔疾书的文人墨客,一时陷入沉默。
傀儡却打开了话闸子:“你看这边这个中年男子,他最为可恶,硬生生地把我最喜欢的角色小红写死了。”
“这倒也还好?”薛宴惊觉得他实在罪不至此。
“在他笔下,小红是半夜梦游啃羊皮靴子噎死的。”
“……”
“我囚禁了他半个月,他终于肯文思泉涌,”傀儡摊手,“让女主角手持方天画戟大闹地府,将小红的魂魄寻了回来。”
“它原本是个怎样的故事?志怪传奇?”
“是缠绵悱恻的爱情,”傀儡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观其光洁如新的书封,便知他将话本保存得很妥善,“男主是不解风情的异族王爷,女主是柔弱的知府千金,两人于江南烟雨中相遇相爱,却因为一些误会,男主最终另娶了他们部族的一位公主,女主则被他囚禁起来,折磨得十分凄惨,家破人亡,连最信重的丫鬟小红也因误食羊皮靴子而死。想看吗?我这本可以借给你,但你记得不要折了书页。”
“……多谢。”薛宴惊完全想象不到这个开头如何续得上手持方天画戟大闹地府的结尾,但毕竟是话本嘛,一切皆有可能。她又瞥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的手稿,觉得满纸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他的求生欲。
“这位呢?”薛宴惊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主动问道。
“他也一样,他把我最爱的裴将军写死了,而且拒不更改!”
“老夫不是写话本,是写史的啊!”老者大怒喊冤,“那史上裴将军就是死了啊,你让我怎么更改?”
薛宴惊盯了盯傀儡:“我觉得他的确是有冤情。”
“你也这样说?”傀儡蹙了蹙眉,“让我再想想好了。”
“……”
“还有这个女人,”傀儡一指接下来的一间小屋,“足足十年了,我还没等到她笔下的结局。”
傀儡敲了敲小黑屋的门,里面女子烦躁地从窗口塞了一叠宣纸出来:“写完了,别催了!”
傀儡如获至宝般捧着那一叠子墨宝,当场入定般,立在原处读完了这硬生生续写出的结局:“还行,很圆满,这个可以放了!”
“我呢?还有我呢?”其他人纷纷在小黑屋里锤墙。
傀儡冷哼一声:“想出去?就赶紧把文章写完!”
他带着薛宴惊参观了小黑屋,又带她去看花园里自己开垦的农田。
农田里种满了各种各样木制、石制、铁制、铜制的胳膊手臂脑袋等等,看起来像个大型凶杀现场。
“这都是我种的,”傀儡得意地介绍,“随时可以替换我身上的部位,让我变得更灵活、更机变。”
“这地里种什么都能长出来吗?”薛宴惊一边问,一边取出一块灵石,